郑煦言将那枚栀子花发绳塞进了贴身的口袋，像是藏起一个不能被任何人窥见的、溃烂的伤口。高烧退去，身体依旧虚弱，但现实的残酷却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周氏的反扑，比他预想的更加疯狂和猛烈。
在他住院的短短两天里，局势急转直下。周氏似乎完全不顾及自身损伤，动用了难以想象的庞大资金，在股市上对郑氏进行不计成本的绞杀。与此同时，几家与郑氏合作多年的核心供应商突然以各种理由中断供货，两个至关重要的海外并购项目在最后签约阶段被莫名叫停，负面舆论如同瘟疫般在网络上蔓延，直指郑氏财务造假、管理层内部混乱。
这绝不仅仅是外敌。郑煦言几乎可以肯定，郑氏内部，有级别不低的内鬼，在与周氏里应外合！而且，这个内鬼对他，对郑氏的运作模式，了如指掌！
他强行出院，不顾医生劝阻，回到了郑氏集团总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成为了这场没有硝烟战争的前线指挥部。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郑煦言几乎没有合眼。
他坐镇中枢，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因为连续的发号施令而变得沙哑。咖啡和浓茶已经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但他不能倒下去。他调动着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高管们个个面色凝重，屏幕上不断跳动着令人心惊的股价曲线和坏消息。
“郑总，我们的流动资金正在快速消耗，再这样下去，最多还能支撑两天……”
“银行那边明确表示，在局势明朗前，无法提供新的授信。”
“周氏还在持续抛售我们的股票，打压股价，散户恐慌性跟抛……”
“内鬼……还没有查出来吗？”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压在郑煦言的脊梁上。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目光死死盯着不断跳动的数据，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然而，敌人的攻势一环扣一环，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泥沼中挣扎，越是用力，陷得越深。一种久违的、近乎绝望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第三天深夜，郑煦言靠在椅背上，捏着刺痛的眉心。连续的超负荷运转，让他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缓。难道……郑氏真的要葬送在他手里？
就在这山穷水尽、几乎要放弃的时刻——
“郑总！有情况！”技术部的负责人猛地冲进会议室，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惊愕，“我们的……我们的主防火墙和几个核心交易系统，刚刚……刚刚被一股不明来源的力量加固了！对方的技术……太厉害了！不仅瞬间修复了我们没发现的几个致命漏洞，还反向追踪，锁定了几个正在攻击我们的Ip源头，都是周氏控制的肉鸡！”
什么？！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郑煦言猛地坐直身体：“不明来源？查不到？”
“查不到！对方手法极其高明，绕过了我们所有的追踪程序，就像……就像鬼魅一样！而且，对方似乎还在帮我们……”技术负责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就在刚才，周氏那边几个主要的做空账户，突然遭到了精准的反向狙击，损失惨重！还有……您看股市！”
屏幕上的郑氏股价曲线，在经历了断崖式下跌后，竟然开始诡异地、顽强地止跌回升！虽然幅度不大，但那根绿色的阳线，在此刻看来，无异于绝境中的曙光！
“不止如此！”另一个负责公关的高管也拿着平板冲了进来，“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水军，突然大面积消停了！几个带头造谣的大V账号被永久封禁！好像……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帮我们清扫战场！”
绝处逢生！
会议室里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低呼。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是谁？
在这个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以如此雷霆万钧又隐秘无比的方式，助他们反败为胜？
郑煦言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那个被他亲手推开、被他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被他格式化了她送来证据的女人……
不！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她恨他入骨，她巴不得看他笑话，看他破产，怎么可能会帮他？
是顾轻舟？还是其他看不惯周氏作派的势力？
然而，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叫嚣：那种精准到可怕的洞察力，那种绕过一切常规手段的非常规操作，那种在绝境中寻找唯一生机的风格……太像她了。
就在郑煦言心绪翻腾，试图理清这混乱局面时——
“嘀！嘀！嘀——！”
他私人电脑上，一个代表着最高安全等级的红色警报，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刺耳的蜂鸣声瞬间盖过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郑煦言脸色一变，迅速点开警报详情。
弹出的窗口上，鲜红的字体触目惊心：
【一级安全警报！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最高权限访问！】
【目标：核心研发数据库- “天工”项目全部技术图纸及实验数据】
【访问源Ip（经伪装，初步溯源）：……关联指向- 楚氏集团内部网络！】
【数据流向：境外匿名服务器！】
【状态：数据包已传输67%！！！】
楚氏集团！
窃取核心数据！
刚刚因为神秘援助而升起的一丝暖意和希望，瞬间被这冰冷的警报冻结、粉碎！
郑煦言猛地抬头，眼中刚刚消退的血色再次疯狂涌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骇人！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感和暴怒，如同火山喷发，彻底吞噬了他！
原来如此！
原来那所谓的“神秘援助”，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是为了吸引他和他所有技术力量的注意力，好让楚南栀，或者楚家，趁机盗取郑氏赖以生存的核心技术机密！
调虎离山！暗度陈仓！她玩得一手好计谋！
他想起她发布会上的“不认识呢”，想起那枚栀子花发绳……所有的一切，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精心设计的、令人作呕的表演！
“楚、南、栀——！”
郑煦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实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双目赤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对着技术负责人嘶声吼道：
“给我切断所有外部连接！不惜一切代价，拦截数据！立刻！！！”
会议室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看着暴怒的总裁，心中一片冰凉。
刚刚看到的希望，原来是更大绝望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