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子父亲听到苏宇的回答,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的花纹,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些——他哪会听不出苏宇话里的妥帖,这是把红子放在心尖上护着的意思。
脸上却依旧挂着爽朗的笑,扬声喊管家:“去,把我藏了二十年的星辰酒取来!今天非得跟贤婿喝个痛快!”
苏宇笑着应承,等管家退下,才状似随意地开口:“父亲,其实今日前来,除了探望您,还有一事想请教。”
“但说无妨。”红子父亲端起茶杯,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你我翁婿之间,不必见外。”
苏宇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您久居魔法界,见多识广,不知是否了解……这世间现存的蛇类或龙类灵兽?”
红子父亲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想寻一只来作伴?”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若是寻常蛇类倒还好说,但龙类……”
他叹了口气,语气添了几分怅然:“龙族早在百年前就已隐匿,别说见其真容,便是气息都难寻得半分。
如今市面上所谓的‘龙裔’,不过是些沾染了龙气的杂兽,算不得真格。”
苏宇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龙类既已难寻,那蛇类呢?哪怕是有些修行的寻常灵蛇也好。”
红子父亲沉吟片刻,指尖在空气中虚画了个符咒,像是在调动记忆里的信息:“要说有名有姓的,当属安倍家族供奉的那只八歧蛇。传闻是上古八歧大蛇的一颗头颅所化,虽不及本体神通广大,却也修行了数百年,灵性极强。”
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凝重:“但这八歧蛇是安倍家族的镇族之物,供奉了几百年,早已血脉相连。而且几十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这条妖蛇吸收了大量的怨灵,实力暴涨,别说动它,便是靠近安倍老宅的结界,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苏宇端起茶杯,遮住唇边的弧度——他要的从不是“靠近”。
红子父亲没察觉他的异样,又补充道:“倒是近年有传闻,东边海域曾有人见过一条将化蛟的灵蛇,鳞片泛着月华,当时正遇风暴,转瞬便没了踪迹。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当不得真。”
苏宇垂下眼帘,茶水中映出他平静的倒影——何止是当得真,此刻那条灵蛇,正蜷在他家的鱼缸里吐泡泡呢。
“这么说来,”他抬眼时,神色已恢复如常,“若想寻蛇类灵物,似乎只剩安倍家族这一条路了?”
红子父亲笑了笑:“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能去深海翻找那条化蛟的灵蛇。安倍家族的八歧蛇……贤婿,我劝你莫要动此念头,那家族的阴阳术诡谲得很,不好招惹。”
苏宇笑着举杯:“父亲多虑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来,尝尝这星辰酒。”
酒杯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红子父亲仰头饮下,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他没看见,苏宇垂眸饮酒时,眼底闪过的冷厉——安倍家族?八歧蛇内丹?听起来倒是不错的开智材料。
至于那所谓的阴阳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像是在勾勒路线。从安倍老宅的结界弱点,到八歧蛇供奉之地的阵法布局,再到得手后如何隐匿踪迹……一连串的计划在脑海中飞速成型。
红子父亲还在说着安倍家族的趣闻,说他们家的少主安倍晴明,年纪轻轻便已能召唤式神,却偏偏怕黑,每晚睡觉都得点三盏长明灯。
苏宇偶尔应和两声,心思却早已飘向了那座古老的宅邸——今夜,怕是要不太平了。
管家端来精致的菜肴,红子父亲热情地给苏宇夹菜,聊起红子小时候偷学禁咒被惩罚的糗事,笑声洪亮。苏宇配合地笑着,目光却冷得像淬了冰。
没有人知道,这场看似和睦的翁婿对饮间,一场不动声色的猎杀计划,已悄然敲定。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江古田市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苏宇站在红子家城堡的露台上,指尖划过空气,暗影在脚下汇聚成一道裂隙。
他回头望了眼城堡里温暖的灯火——红子父亲还在书房整理药剂,管家正指挥仆人收拾餐桌,谁都没察觉他的离去。
“嗖”的一声,他已融入夜色。
安倍家族的老宅藏在城市边缘的密林深处,黑瓦白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寂的光,外围的结界如淡紫色的薄纱,隐约可见符文流转。
巡逻的护卫踏着木屐走过石板路,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他们僵硬的脸。
此刻的安倍宅邸内,正一片静谧。少主安倍晴明在书房临摹古籍,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格外清晰;长老们聚在茶室议事,茶香混着他们低沉的交谈声飘出窗棂;供奉八歧蛇的神社里,只有两个守夜的巫女在打瞌睡,神社深处的暗格里,那颗八歧蛇头颅所化的灵体正在血池之中沉睡着,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过结界,符文在他身后无声碎裂;没人发现,巡逻的式神突然定在原地,眼珠里的烛火骤然熄灭;更没人察觉,茶室窗外的树叶纹丝不动,连风都被悄无声息地斩断。
苏宇落在神社的屋檐上,脚下的瓦片没发出半点声响。他低头看向沉睡的八歧蛇——那团蜷缩在法阵中央的阴影,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周身缠绕的百年怨念与家族信仰交织成粘稠的气场。
茶室里,长老们还在争论下月的祭祀流程;安倍族长写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符咒;守夜的巫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
他们都不知道,死神已站在屋顶。
苏宇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刃,刃身映出他冷冽的眼。暗影在他掌心凝聚,如伺机而动的毒蛇。
结界外的密林里,最后一只夜鸟停止了鸣叫。
安倍家族的时钟敲响了十一下,沉闷的钟声在宅邸里回荡。
谁都没意识到,这钟声不是报时,而是丧钟的前奏。一场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浩劫,正悬在头顶,只待落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