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崔佑璋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管子之谋!”
“正是。”杨映溪点头,“秦某只是一介商贾,不懂政事,但略通人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喝口茶继续道。
“且,秦某不过是一个商人,行事方便。成功,则可解北境之危,为王爷和朝廷争取时间,也能赚些辛苦钱;失败,也不过是商人逐利失利,与朝廷无关,不会授人以柄。”
“你,你要亲自北上?”崔佑璋失声惊道。
“那是自然!别人去也不行啊!”杨映溪端起茶杯,把生死之行说的云淡风轻。
萧墨玄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她“秦公子”的外表,看清其下的真实想法。
这副略显纤瘦的身躯下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力量,他记得他很怕冷的,连去煤厂那么近的地方,他都不想骑马过去,可如今冬日里前往北境,他又如此的当仁不让!
他深知此事风险极大,北蛮凶悍,塞外环境恶劣,秦歌此去,九死一生。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看来,代价最小、可能收益最大的方案。
“你具体想怎么做?”崔佑璋问道。
杨映溪从身上拿出两份册子,一人一份,“里面是具体计划,你们可以详细查看!”
萧墨玄拿到册子并没有马上打开看,他深深的看着杨映溪,目光里闪着一种灼热,让杨映溪不自在的避开眼。
“你需要什么?”良久,萧墨玄沉声问道。
“无需朝廷明面支持,以免落人口实。只求王爷能暗中行个方便,让我的人马物资能顺利抵达北境。”
杨映溪道,“另外,请王爷和崔大人照常部署边防,以备万一。若我谈判失败,至少要有力量挡住北蛮的铁骑。”
崔佑璋忍不住道:“秦公子,此行过于凶险!北蛮反复无常,岂会轻易信你一个商人?”
杨映溪洒脱一笑,眼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崔大人,风险与收益是并存的。若能免去一场战火,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这生意,值得做。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我也是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萧墨玄深深地看着她,终于点头:“好!本王准了。秦公子,一切小心。北境军报,我会让人抄送一份给你,助你判断形势。本王还会调一队影卫给你,一路保护你的安全!”
“多谢王爷。”杨映溪并没有透露自己拥有更庞大的情报网络的事,这是她留给自己的后手。
离开摄政王府,杨映溪立刻加快了准备步伐。
她挑选了最得力可靠的助手,安排了数条北上的路线,并反复推演与北蛮各部接触时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她将置身于塞外的风雪与刀光之中,但想到可能避免的战争,可能拯救的生命,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愿随波逐流、想要亲手塑造更好时代的渴望,她的眼神便愈发坚定。
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秦公子”悄然离开了京城,带着一支满载货物的商队,向着北境,向着那片危机四伏的冰雪荒原,坚定前行。
而她的真实身份,与两位权倾朝野的男子之间愈发复杂的关系,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被推向了更加莫测的深渊。
商队离城的消息被亲卫低声禀报上来时,萧墨玄正站在书房的窗边,手里拿着一份关于北疆边防调整的奏折,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亲卫悄无声息地退下,书房里重归寂静,唯有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维持着凭窗而立的姿势,完全没有感觉到冬日的冷风,他的目光落在北方远处消失的天际,只有冬日的枯枝在寒风中摇曳。
他知道,那个看似单薄却蕴藏着惊人能量与智慧的身影,已经踏上了那条吉凶未卜的北上之路。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像细密的蛛网,悄然缠上他的心口,越收越紧。
他萧墨玄,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执掌天下权柄,一念可决千万人生死。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运筹帷幄,习惯了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习惯了面对明枪暗箭而面不改色。
可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因他人安危而“担忧”的情绪,正不受控制地啃噬着他的冷静。这份担忧,与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疆场上的胜负算计都不同。它更私人,更尖锐,也更……无力。
虽然他给影卫下的是死命令,无论成功与否,一定要把秦歌活着带回来!但心里的那份焦灼,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派出去的是最精锐的影卫而得到丝毫的安抚!
他担忧北蛮凶顽,不通礼法。那些部落首领,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桀骜不驯之辈?秦歌一介商贾,纵然机变百出,又能有多少分量与那些豺狼之辈“谈生意”?
一旦言语不合,或是对方根本毫无诚意,只是觊觎他带去的物资……萧墨玄的指节微微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少年商人身陷重围、孤立无援的场景。
塞外苦寒,风雪无情,他那样一个……看似洒脱不羁,实则……(他脑海中闪过秦歌清亮的眼眸和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如何能承受得住?
他甚至荒谬地担忧起秦歌那浅薄的酒量。在北蛮,酒是必不可少的交际之物,若被强逼着饮下烈酒,酒后失态尚是小事,若因此受到了什么伤害……他不敢深想。
为何偏偏酒量那般浅?为何行事又总是这般不顾自身安危?
这种种担忧,最终都化为对他自己决策的质疑。理智他知道,自己做出的是最理智的选择,但是他的心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太自私了,把自己的责任放在那样纤瘦的肩膀上。
他对那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与期待,以至于自己愿意让他去涉险;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抑制自己对他安危的担忧。
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对那人的在意已经超出了对一个所谓“知己、朋友、下属”的范畴。但他并不愿意深思这个问题!
“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是他在心里对秦歌说的话。此刻,这句话在他心头反复回响,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需要秦歌活着,大虞需要秦歌的才识与渠道,他……(心里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迅速压下)也需要这个能与他并肩看清时局、敢行非常之事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