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脚尖碾过青石板上的青苔。
水寨最深处的河道比外头窄了三倍,两侧芦苇丛里传来虫鸣,却被胡一刀的刀鞘敲得噤了声——他走在最前头,背着重刀,每一步都把石板踩得发颤。
到了。赵敏突然拽我衣袖。她的指尖沾着水,却比我掌心还烫。
抬眼望去,芦苇荡尽头立着座红墙小楼。
飞檐上的琉璃瓦被雨洗得发亮,正中央的圣火纹砖雕——和光明顶密室的门楣分毫不差。
我的后颈猛地窜起热意,九阳真气不受控地往指尖涌,那是信息感知在发烫。
复制得连砖缝都一样。周芷若的倚天剑嗡鸣一声,剑尖挑起片落叶。
那叶子飘到门前半尺突然顿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我眯眼细看,门楣下悬着七盏青铜沙漏,最上面那盏的沙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每漏完一粒,就有细不可闻的声。
准时悖论机关。余鱼同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发颤,却比平时清亮——这小子把袖中契约纸团攥得发白,我在守时联盟密卷里见过描述。
任何动作若不在精确时刻完成,机关就会触发自我封印。他喉结动了动,教主,我能试试。
我盯着他。
余鱼同是半年前从守时联盟叛逃的,他那手把契约文字转化成反焦虑咒语的本事,曾让整个光明顶的报时铜钟乱了三天。
此刻他额角渗着汗,却直挺挺盯着那些沙漏,像要把自己钉在这儿。
说动机。我压着声音。
他猛地抬头:我师父就是被这机关困死的。
他送最后一趟镖时,沙漏慢了半刻,机关锁死,他......他攥紧的纸团簌簌作响,我要让这破玩意儿尝尝不准时的滋味。
我拍了拍他肩膀。
九阳真气顺着接触点涌过去,替他稳住发抖的手腕。
余鱼同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念咒。
他的声音起初像蚊鸣,渐渐拔高,每一个字都裹着契约纸的墨香——辰时三刻可缓,未时二刻可延,准时不是枷锁,是......
最上面那盏沙漏的沙粒突然卡了壳。
第二盏的流速慢了半拍,第三盏却快得几乎看不清。
我运转信息感知,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节点——每个沙漏的转轴、齿轮咬合处、沙粒坠落的轨迹,都在我视网膜上跳动。
误差扩大到半柱香了。赵敏突然低笑。
她不知何时绕到机关侧面,指尖点着墙缝里的铜丝,这套系统本质是初代教主为准时配送设的心理压迫装置。
他当年送错了一趟武学典籍,害门派被灭,从此就怕不准时。她歪头看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要解锁,得打破绝对准时的信念。
我有个防水包装战术——人为制造延迟缓冲。
这事儿交给我。胡一刀把刀往地上一杵,刀鞘上的外卖路线刻痕泛着油光,当年我送暴雨梨花针,暴雨里绕了三条巷子,照样准点。他屈指弹刀,刀身嗡鸣,竟在七盏沙漏之间划出半透明的剑影,像极了我当年送外卖时在地图上画的绕行路线。
我护着节点。周芷若的剑穗在雨里翻飞。
她手腕轻抖,暴雨剑阵突然变招,每根雨丝都裹着剑气,在胡一刀的剑影间隙里织成水网。
那些原本要坠落的沙粒撞上去,竟像掉进棉花堆,慢悠悠打着转。
我盯着逐渐混乱的沙漏。
九阳真气在丹田翻涌,《数据篇》最后一页的小字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所有规则成秤,打破规则便是最重的砝码。我一步跨到机关前,掌心按在中央锁眼上。
那锁眼是块冷玉,刻着圣火纹,此刻正随着沙漏的混乱微微发烫。
我低喝一声,九阳真气如火山喷发般涌进锁眼。
冷玉裂开细纹,七盏沙漏同时炸开,沙粒混着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门一声开了,霉味混着墨香扑出来——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本泛黄的羊皮卷,封皮用朱砂写着《准时焦虑症》。
我翻开第一页,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急着写就的:永乐三年,我替武当送《梯云纵》抄本,途中遇山洪,绕路半刻。
等送到时,张真人已被鹤笔翁打成重伤......是我害了他。
从此我立誓,再不准时的人,都该受罚。
翻到中间,墨迹晕成一片:我造了准时沙漏,可为什么越逼得紧,送错的人越多?
他们手抖、腿软,连沙漏都看不准......
最后一页的字却工整得可怕:真正的准时,不是追赶时间,而是掌控时间。
教主。赵敏突然扯我衣袖,她的指尖冰凉,外头有动静。
我合上书卷,九阳真气顺着信息感知散开。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搭台。
更清晰的,是陈家洛的声音,带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把仲裁台设在水寨中心,我要让所有迟到的人......
雨声突然大了。
余鱼同捡起地上的契约纸,慢慢塞进怀里;胡一刀擦着刀,刀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周芷若的剑尖垂着雨珠,正一滴一滴砸在两个字上。
我把羊皮卷揣进怀里。
圣火纹的温度透过布料烫着心口,像初代教主的心跳,一下一下,和我的重合。
我转身往门外走,该去会会这位准时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