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门框的手微微发颤。
隔壁那点响动太轻了,像春蚕食叶,又像蝴蝶振翅,换作旁人早被山风卷走了,可我运着三分九阳真气,连十丈外松针落地都听得清。
芷若?我轻声唤了句,没敢敲窗。
她房里的烛火早熄了,可月光漏进来,窗纸上的影子还悬在妆匣上方——那影子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她平时试簪子的稳当劲儿。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我摸向腰间圣火令的动作比脑子快半拍,却又生生顿住。
这是光明顶内院,守夜的五行旗弟子就在拐角,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这儿的...
门闩一声轻响。
我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檀香扑过来,混着一丝极淡的焦糊味——是妆匣里那道金光的味道。
床幔半垂着。
周芷若倚在床头,头发散了大半,腕上的银铃没系紧,随着她微颤的手腕叮铃作响。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却在剧烈颤抖,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
最诡异的是她的嘴——明明闭着,却有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两块冰相撞,清泠泠的不带人味:第七次共鸣,终于等到了。
我一步跨到床前,伸手去探她脉门。
指尖刚碰到她手腕,那声音突然拔高:九阳真气?
初代的残魂果然在你身上!她的手猛地攥住我,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这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有的,我运起两成九阳去抵,竟被她反推得踉跄半步。
无忌哥哥?她突然换了软声,眼睛还是闭着的,可嗓音甜得发腻,你看这妆匣里的金叶子,是波斯来的,说能保...保我...话音陡然断裂,又换回那冷硬的调调:伊莎贝拉·阿巴斯,波斯总坛第三十六代圣女,初代教主意识分裂之影。
你身上的残片,该物归原主了。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
右手按在她背心大椎穴上,九阳真气缓缓渡过去——这招以前给她驱寒用过,可现在真气刚进去就像掉进冰窟窿,被冻得七零八落。
她脖颈处浮出淡青色纹路,沿着锁骨往心口爬,像条活过来的银线。
窗棂被拍得震天响。
赵敏提着剑冲进来,剑尖还滴着血——想来是路上解决了偷听的暗桩。
她扫了眼床上的周芷若,剑穗地缠上我手腕:她被夺舍了!
波斯人用禁术把意识种在她识海,刚才演武场的残片共鸣就是引子!她另一只手扯下腰间的蒙古银铃,我带了锁魂铃,现在把她关到冰窖里,等我从大都调玄冰髓来——
不行。我打断她。
周芷若的指甲还掐在我手背上,可我能感觉到,在那股冰寒底下,有极微弱的热意,像将熄的炭,是她自己的生气。
去年光明顶被围,她为我挡了三枚透骨钉,最后昏过去前还攥着我的衣角说,那双手的温度我到现在都记得。
赵敏的剑尖砸在地上。
她盯着我,眼尾的胭脂被夜风吹得有点花:你疯了?
波斯总坛要的是明教控制权,她现在就是个活传声筒!
那也得先确认。我把周芷若轻轻放平,用被子裹住她——她身上冷得像块冰,可指尖还攥着我衣角,当年阳教主留残片,是为了镇初代的魔性,不是杀人。
窗外突然卷起一阵腥风。
韩无嗔的声音像锈了的刀,从房梁上刮下来:镇?
你们连初代意识分裂成几瓣都没搞明白。
我旋身挡在床前,圣火令已经捏在掌心。
可等我运足真气看过去,房梁上哪有什么人影,只有道半透明的剑影,剑柄处还滴着黑血——是他的人剑合一形态,连实体都快保不住了。
天魔解体,时空回溯。那声音越来越轻,初代说过,唯有这两门绝学会合,才能让分裂的意识归位。
不然...剑影突然刺向周芷若的眉心,我挥圣火令去挡,却只劈到一团雾气,不然这小妮子的魂,得给伊莎贝拉当养料。
等我再回头,韩无嗔已经没了踪迹。
周芷若的睫毛终于不抖了,呼吸却越来越弱,刚才那股极弱的热意,正在一点一点熄灭。
赵敏蹲下来,用银铃轻轻碰了碰周芷若的额头。
铃音清越,却惊得她浑身一颤,又换了哭腔:无忌哥哥,我疼...脖子疼...
去少林。我突然说。
赵敏抬头看我,我摸出怀里的残片——刚才和韩无嗔对招时,它烫得惊人,达摩洞有《天魔解体》残篇,我师父说过,当年阳教主就是在那儿悟的破妄诀。
赵敏没说话,起身把剑插回鞘里。
她弯腰时,发间的东珠晃了晃,落在我脚边一颗:我让人去调青骓马,天亮就走。
我点头,伸手去拢周芷若散在枕上的头发。
这时床脚地轻响,我弯腰捡起张纸——是从她枕头底下掉出来的,边角被撕过,上面用朱砂写着:双魂同穴,必争生死。
武当俞岱岩缄。
夜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周芷若的手指在被子里动了动,我刚要去握,就见她眼尾泄出一线幽蓝,像极了演武场冰魄人眼里的光。
无忌哥哥...她又开口了,这次的声音甜得发腻,可那线幽蓝,正顺着她的眼尾,往太阳穴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