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那场因默王妃一针见血地揭露毒仙子毒夕绯被迫遮掩容颜、身中无解“人造之毒”的残酷真相而引发的、沉重如山的寂静,依旧如同巨大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仙子的心头。
空气中,那甜腻而致命的毒香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悲怆的意味。高台上下,所有仙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毒夕绯那微微颤抖、妖异中透出无尽苍凉的背影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毒娘娘遭遇的同情与震惊,有对人类破坏自然的愤怒与无力,更有对那“自作孽不可活”之语的深深寒意。
毒夕绯紧闭着双眼,黑丝面纱下,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但那紧握的、戴着同色手套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的颤抖,无不昭示着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与屈辱。她一生骄傲,以毒为美,以毒为力,如今却沦落到被自身本源之力所侵蚀、所威胁的境地,这比任何外敌带来的伤害,都更加刻骨铭心!
高台之上,诸位阁主神色肃穆。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丈玄冰在凝结,倒映着对人类肆意妄为的冰冷怒意;时希眼中时光长河波澜起伏,推演着无数可能的未来,却似乎都蒙着一层灰暗;黎灰嘴角再无玩味,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花翎眼中充满了悲悯;冰璃雪周身寒意凛冽,仿佛要将那污浊的毒素彻底冻结;庞尊雷光隐现,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暴躁。
下方的宾客们更是鸦雀无声,叶罗丽战士们脸色煞白,身为人类,他们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与沉重责任。
就在这片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一直紧握着毒夕绯的手,给予她无声支持的默王妃,忽然微微侧过头,将娇艳的唇瓣,凑到了毒夕绯那被黑丝面纱遮掩的耳畔。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怕惊扰了对方脆弱的神经。
她没有用仙力传音,而是就用那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带着温热气息的、极其轻微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缓缓说道:
“夕绯姐姐……”
她的声音,不再是刚才揭露真相时的沉痛与尖锐,而是恢复了一种……带着狡黠灵光与……坚定信念的……轻柔。
毒夕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默的狐狸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继续用那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
“记住……”
她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灵犀阁……可以放大……心的力量。”
“心的力量?”毒夕绯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心?对于执掌剧毒、本性偏于阴冷的她而言,“心”的力量,似乎有些……遥远而缥缈。
默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充满自信的弧度,继续低语:
“或许……可以……缓解缓解……那人工合成的……化学之毒。”
“缓解?”毒夕绯猛地睁开了眼睛!紫黑色的妖异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猛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默!连面纱都被这剧烈的动作带起了一丝涟漪!
缓解人造化学之毒?!这怎么可能?!那是连她的毒之本源都无法化解、甚至被其污染的、违背自然规律的“死毒”啊!灵犀阁……心的力量……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然而,当她看到默那双狐狸眼中,那并非安慰、而是带着一种……“我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与笃定时,她心中的质疑,竟不由自主地动摇了一分!
默看着她眼中的震惊与怀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眼神无比认真,继续低声道:
“你想……灵犀阁的力量……源自平衡,源自守护,源自……仙境众生共同的‘心意’。”
“这份心意,是纯粹的,是充满生机的,是……最本源的自然之力!”
“而人类那化学毒素,之所以无解,正是因为它……隔绝了‘心’,隔绝了‘灵’,是纯粹的、冰冷的‘死物’!”
“用最纯粹的‘生’之意,去冲击、去稀释、去‘感化’那最极致的‘死’之毒……未必……没有一线希望!”
默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与……一种近乎盲目的、对“心”之力量的信仰!
“更何况……”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身旁静坐如山的自家夫君,以及高台上其他几位气息渊深的阁主,“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心’力量特别强大的‘高个子’多!”
“清漓的静水,至纯至净,或许能洗涤毒素的戾气;时希姐姐的时间,或许能追溯毒素未融合前的状态;花翎姐姐的生机,或许能滋养被毒素侵蚀的本源;甚至黎灰哥哥的黑洞,或许能放逐部分毒素……”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将灵犀阁‘平衡’与‘守护’的意志放大……未尝不能……为你……争得一线生机!”
默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曙光,虽然微弱,却带着撕裂一切阴霾的力量!
毒夕绯死死地盯着默的眼睛,紫黑色的瞳孔中,震惊、怀疑、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法抑制的……希望之火,交织闪烁!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灵犀阁……放大心的力量……平衡……守护……集合众仙之力……
这些词语,如同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
是啊!她一直试图用“毒”来解“毒”,陷入了死胡同!为何……不能换一个思路?用“生”的力量,用“心”的力量,用“规则”的力量,去对抗那违背规则的“死毒”?!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太过匪夷所思!但……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默!是这个屡屡创造奇迹、背后站着水清漓乃至整个禁忌之地、深得灵犀阁诸位信任的默王妃!
她的话……或许……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看着毒夕绯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默笑了,笑得如同偷到了鸡的小狐狸。她轻轻拍了拍毒夕绯的手背,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无比的笃定:
“所以,姐姐,别灰心。”
“天无绝人之路。”
“更何况……我们这儿,‘路’还挺宽的!”
说完,她松开了手,重新直起身子,脸上恢复了那副慵懒狡黠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低语,只是姐妹间的寻常悄悄话。
但毒夕绯却依旧怔怔地坐在那里,妖异的眼眸中光芒剧烈闪烁,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默的话,如同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命运的巨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高台上那一位位气息浩瀚的存在——水清漓、时希、黎灰、花翎、冰璃雪、庞尊、颜爵……甚至,她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那隐匿的禁忌之地法相,看到了乐音,看到了世王……
如果……如果真能汇聚这些存在的“心意”与力量……借助灵犀阁这仙境核心的规则放大器……
或许……真的……有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蔓延!
她周身的五彩毒瘴,似乎都因为心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荡漾起来,但那毒性中,仿佛……少了一丝绝望的死寂,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活性?
高台上下,众仙虽然听不到默的低语,但却清晰地看到了毒夕绯前后剧烈的情绪变化!从之前的绝望悲怆,到现在的震惊、茫然、以及……那掩饰不住的、一丝名为“希望”的光彩!
所有仙子心中都充满了好奇与震撼!默王妃……到底对毒娘娘说了什么?!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一位濒临绝望的顶尖存在,重燃希望?!
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一声低沉、悠长、带着“王妃仁心,智计无双”意味的龙吟。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垂,落在默那带着得意笑容的侧脸上,冰封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却真实存在的温柔弧度。
默深藏功与名地窝回他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清漓,到时候你可要出力哦!”
水清漓没有回答,只是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分。
无声,即是承诺。
灵犀盛宴,因默一番低语,悄然埋下了一颗……或许能改变一位仙子命运、甚至影响未来格局的……希望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