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面对的重重困境中,战事的间隙显得尤为珍贵。云凌并未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战略部署中,他有意识地、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将一部分精力,投向了那两个刚刚加入、如同受伤幼兽般敏感而孤僻的少年——萨沙与伊诺。
他注意到萨沙对那把长弓的珍视,那不仅是武器,更是他赖以生存的伙伴和情感的寄托。在一次战斗缴获中,云凌偶然得到了一小罐产自莱塔尼亚的、专门用于保养高级弓臂的珍稀树脂。
他没有声张,只是在某个黄昏,找到了独自在营地边缘擦拭弓弦的萨沙。
“给,”
云凌将那小罐树脂递过去,语气平常得就像递过一块干粮,
“听说这个对保养弓有好处。你的弓很好,要好好爱护它。”
萨沙愣了一下,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错愕。他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接。
云凌也不催促,只是将小罐放在他身边的石头上,然后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望向远方的晚霞,仿佛只是来休息片刻。
“一把好弓,就像一个好的战友,”
云凌的声音很轻,随着晚风飘散,
“它信任你,将箭矢精准地送往目标;你也要信任它,了解它的极限,在风雨后给予它呵护。相互依存,彼此成就,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消耗。”
他没有看萨沙,仿佛在自言自语,但萨沙握着弓身的手,却微微紧了紧。他沉默地拿起那罐树脂,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罐身,第一次没有立刻排斥这份来自“外人”的、不带任何要求的赠予。
对于伊诺,云凌则采取了另一种方式。他察觉到了伊诺那看似天真笑容下的不安与对关注的极度渴求,以及那份潜藏的、容易走向极端的源石技艺天赋。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或畏惧、或简单地训诫伊诺那“特殊”的技艺,而是在一次行军休息时,坐到了正在用源石技艺“催化”一朵小野花、使其扭曲生长的伊诺身边。
伊诺看到他,下意识地想藏起那朵形状怪异的花,脸上露出惯有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云凌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朵花,又指了指周围在春风中自然摇曳的野花,轻声讲起了一个寓言:
“我听说过一个关于园丁的故事。一个急躁的园丁,总是用各种方法催逼他的花儿快点开,开得更大、更艳。起初,花儿确实如他所愿,但很快,它们就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迅速枯萎了。而另一个耐心的园丁,他只是按时浇水、施肥,让花儿按照自己的节奏,沐浴阳光,经历风雨。最后,他的花园里,开出了最持久、也最健康的美丽花朵。”
他看着伊诺那双开始流露出思考的淡蓝色眼睛,继续说道:
“力量就像园丁的手段,本身没有好坏。关键在于是用它来催逼、扭曲,还是用来滋养、守护。急于证明什么,往往会让美丽的事物失去它本来的样子,也让自己迷失在力量的表象之下。”
伊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朵有些畸形的小花,又看了看周围生机勃勃的野花,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某种迟疑。
云凌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留下一些系统出品的、味道不错的糖果,便起身离开了。
这些举动,并非刻意讨好,而是云凌在洞察了这两个少年内心深处的创伤与迷茫后,发自本能的关怀与引导。
他没有空泛的说教,没有居高临下的指责,只有设身处地的理解和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进行的、细腻的点拨。
萨沙感受到了久违的、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而非“武器”来尊重的感觉。伊诺则体会到了不同于以往任何人的、一种既包容他特殊又引导他走向“正常”的温暖。
在这片充满敌意与混乱的南方土地上,云凌如同一个悄无声息的园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两株几乎快要长歪的幼苗,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耐心与智慧,以及一份纯粹的善意,试图抚平他们心灵的褶皱,让他们感受到,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冰冷的利用和残酷的压迫,也存在着不带功利色彩的关怀与指引。这份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正一点点地渗入萨沙与伊诺干涸的心田,悄然改变着某些既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