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塔露拉、阿丽娜、爱国者三人联袂而来,以近乎正式通告而非商量的口吻,向他宣布“强制休假一个月”的决定时,云凌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他正埋首于一堆刚绘制好的新式弩机改良图纸中,闻言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错愕,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休假?一个月?”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三位核心领袖脸上扫过,试图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现在?‘熔炉’区块的生产线刚刚初步理顺,新兵训练大纲才完成一半,边境哨所的预警网络还需要优化,还有……”
“——还有我们。”
塔露拉打断了他,声音沉稳而有力。她上前一步,灰色的眼眸直视着云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云凌,这些事情很重要,但我们这些人,也是整合运动的一部分。你不能,也不应该把所有担子都一个人扛起来。”
阿丽娜也柔声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
“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你看看你自己,云凌,你的脸色比伤员亚历山大还要差。再这样下去,不等帝国打过来,你自己就先垮了。”
连一向沉默的爱国者也发出了沉闷的低音:
“……服从决议。此地,有吾等。”
云凌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看着三人坚定且带着不容置疑关怀的眼神,尤其是塔露拉那句“还有我们”,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
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仅仅是关怀,也是一次集体意志的体现,是对他某种“独揽”倾向的温和纠正。
一股混合着无奈、些许不满,但更深层次却是难以言喻的、被强行从重压下剥离的虚脱感,涌了上来。他肩膀微微塌陷,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
“……好吧,我听你们的。”
…………
假期的第一天,对云凌而言,堪称度日如年。
生物钟让他在黎明时分准时醒来,身体本能地想要前往指挥室或工坊。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显示着各项数据和待办事项的战术平板,却摸了个空——昨晚被塔露拉以“彻底放松”为由,“代为保管”了。
他茫然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逐渐响起的、熟悉而又此刻与他无关的喧嚣——士兵的晨练口号、工坊传来的敲打声、学堂孩子们的朗读声……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世界在照常运转,只是暂时将他排除在外。
他试图去食堂帮忙,被炊事班长笑着推了出来,说“您就别来添乱了”。他想去工坊看看,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安德烈大叔带着一群学徒像送神一样请走,保证“绝对按图纸来,不出差错”。他甚至溜达到学堂附近,想看看晓歌的教学情况,结果被阿丽娜温柔而坚定地“请”了回去,让他“好好享受宁静”。
他就像一个突然被卸下所有零件的核心齿轮,空转着,发出无声的焦躁。
…………
在经历了整整两天如同幽魂般在根据地内漫无目的游荡、甚至开始研究起房间墙壁上裂缝的走向之后,云凌终于意识到,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这种无所事事的空闲会把他逼疯。
他的目光,落在了根据地边缘那条尚未完全封冻、冒着丝丝寒气的小溪上。
一个被他遗忘许久的、系统商店里解锁的、名为【休闲渔具包】的玩意儿,被他翻了出来。
里面是几根可伸缩的碳素鱼竿、几卷鱼线、一些闪着诡异光芒的拟饵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据说是“地球联邦高科技”的小配件。
于是,整合运动根据地的战士们,在接下来几天,看到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们那位运筹帷幄、知识渊博、总能拿出神奇装备和惊世计划的云凌先生,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像个普通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一样,坐在溪边冰冷的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杆子,眼神放空地盯着水面。脚边放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小桶。
他显然对此道一窍不通。抛竿的动作生涩,鱼线时常缠在一起,偶尔有鱼咬钩,也会因为他反应过度或者不懂控竿而脱逃。
“云凌哥……你这是在干嘛?”
亚历山大牵着索菲亚的手散步路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云凌头也不回,语气带着一种看破红尘般的沧桑和平静:
“……钓鳞。”
“可是……”
索菲亚小声提醒,
“根据地的大家,好像都是用网或者鳞叉……”
“这叫意境。”
云凌面无表情地回答,继续盯着他那毫无动静的浮漂(虽然他不太确定这高科技渔具的浮漂原理对不对)。
消息很快传开,干部们先是错愕,随即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塔露拉在听到汇报时,先是愣住,随即摇头失笑,对阿丽娜说:
“看来他是真的无聊到一定程度了。”
阿丽娜也笑着点头:
“能让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哪怕是发呆,也是好的。”
于是,在乌萨斯冻原的寒风中,整合运动的战略大脑、来自异界的穿越者云凌,正式开启了他为期(预计)一个月的、“堕落”成钓鱼佬的强制休假生涯。至少,在找到更有趣的消遣之前,他得先想办法钓上一条像样的鱼来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