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处置完杜锦欣，目光最终落向那位心比天高、却愚不可及的表妹。
呵，倒也不全然是蠢。
今日她这一出，竟阴差阳错闹得如此惊天动地，反倒省了自己不少布局的麻烦。
她缓步走向苏静姝。
此时的苏静姝已渐渐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对上慕卿璃冰冷的视线，顿时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跪伏在地：
“皇后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存心要伤太后……”
她语无伦次，泪痕纵横：
“是有人告诉我，太后她要帮婉嫔那个贱人争宠！我怎能眼睁睁看那贱人得逞？我只是……只是想拦下她……”
慕卿璃静立不语，只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俯视着她，那目光似淬寒冰，又似暗夜深潭，看得苏静姝从头到脚寸寸发冷。
这哪里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只会娇笑撒娇、凭几分姿色坐上后位的女人？
此刻的慕卿璃威仪天成，目光比萧凛发怒时更令人胆寒，自己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良久，慕卿璃才缓缓开口，声线平稳却字字如判：
“苏氏静姝，冲撞太后、口出妄言，罪无可恕。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她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砸得苏静姝神魂俱颤：
“迁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苏静姝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连哭求的力气都已丧失。
直至两名宫人上前将她架起拖走，她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仿佛至今仍未能明白——
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踏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慕卿璃乘辇回到未央宫，尚未踏入殿门，便听见温泉宫方向传来瓷器碎裂之声，夹杂着宫人压抑的惊惶低呼。
她黛眉微蹙，却不显慌乱，步履从容地朝殿后温泉走去。
温泉水雾氤氲，弥漫着淡淡硫磺气息。
萧凛半身浸在水中，明黄龙袍已然湿透，紧贴在他紧绷的脊背上。
他手臂赫然浮现三道鲜红血痕，血珠正缓缓渗入池水，显然是以自伤维持清醒。
四下宫人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全部退下。”
慕卿璃声音清冷，亲手阖上宫门。
萧凛闻声抬头，眼底血色与理智激烈交织，哑声唤道：“卿卿……”
“陛下，臣妾在这里。”
慕卿璃缓步上前，面上冰霜尽化，只余满腔疼惜与如水柔情。
她步履轻盈，宛若月下谪仙踏波而来，每一步都似落在萧凛濒临崩断的心弦之上。
然而，萧凛却在她的逼近中步步后退。
温泉水波剧烈荡漾，映出他挣扎扭曲的倒影。
“陛下。”
慕卿璃柔声轻唤，带着令人心魂俱醉的温存，“让卿卿帮您，可好？”
萧凛猛地摇头，水珠自他额发滚落：
“不可……朕绝不能如此待你……”
他声音嘶哑如砾，“你是朕的皇后，朕惟愿珍之爱之，岂能……岂能将你当作解药？那是对你的亵渎……”
慕卿璃脚步倏然顿住。
她确实未曾料到，在这皇权至上的九重宫阙内，自小受礼教浸淫的帝王口中，竟能说出这般近乎离经叛道之言。
比之当初他执手携她共登后位，比之他为她点燃的彻夜星河，比之椒房专宠的无上荣光——此刻这句“不忍”，才真正撼动了她的心魄。
往日种种，是他以帝王之尊倾尽所能的宠爱；
而此刻抉择，是他宁焚自身亦不愿折她尊严的恪守。
这已超越了男女情爱，更是跨越了森严礼教的藩篱；
他不视女子为任人采撷的玩物，亦不因欲念忘却尊重。
他是将她，真正置于与帝王平等的灵魂之境。
这一刻，慕卿璃清晰地听见自己心中某处坚冰碎裂的轻响，荡开一丝前所未有的悸动。
可是，她断不是那种有点感动就惊天动地，掏心掏肺之人；
压下心头那丝陌生的悸动，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狡黠。
眼波微转，顷刻间眸中已漾起盈盈水光，连声音也染上几分委屈的颤意：
“陛下是嫌弃臣妾吗？还是……陛下心中属意其他妹妹来侍奉？”
她指尖轻勾，外衫系带应声而落，纱衣沿着光滑的肩头缓缓滑下，露出一段如玉生辉的肌肤。
萧凛喉结剧烈滚动，眼底血色翻涌，却仍强撑着向后退去，背脊抵上冰凉池壁：
“正因珍视……才不可唐突……朕不会找旁人，朕能忍过去……”
慕卿璃闻言险些失笑，此刻倒知道逞强了？
当初在滇南山洞中，中药后霸道强势、不容拒绝的是谁？
她纤眉微挑，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又软又媚，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可臣妾心甘情愿。”
话音未落，她已踏入池中。
温热泉水漫过腰际，绯色宫装在水面迤逦绽开，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洛牡丹。
她抬手抚上萧凛滚烫的脸颊，指尖微凉，声线却温软如春水：
“陛下难受，卿卿……心里更疼。”
萧凛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令她吃痛，却又像被灼伤般骤然松开，声音破碎不堪：
“快走……朕怕……伤了你……朕快忍不住了……”
慕卿璃却就势偎入他怀中，朱唇贴近他耳畔，吐息温热如兰：
“那陛下便不必再忍……”
她轻轻吻上他紧绷的唇角，声线媚得能凝出水滴来：
“让卿卿来做陛下的解药，好不好？”
萧凛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他低吼一声，将她狠狠揉进怀中，炙热的吻如急雨般落下，却又在触及她细腻肌肤时化为春风，珍重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
“卿卿……我的卿卿……”
他在她耳畔痛苦又沉醉地低喃，每一个字都裹着滚烫的呼吸，
“朕该拿你如何是好……你何曾是解药，分明是鸩毒……让朕甘之如饴，至死方休的鸩毒……”
慕卿璃眼中漾起朦胧星光，双臂如水藻般缠绵地环上他的脖颈。
无人得见的角落，她的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清浅而了然的弧度。
温泉水暖，涟漪轻荡，氤氲雾气掩去一室春光。
慕卿璃心下清明：经此一夜，帝王心中那份爱惜与歉疚，只会更深、更重。
而此时的萧凛，竟如重回新婚之夜那般不知倦怠。
若说前两番缠绵是为解药性所驱，那后两次的索取，他便在她耳畔喘息着低语，说是“报卿之恩”。
从温泉至寝殿，沿途宫灯摇曳，映照一地凌乱衣衫与缱绻痕迹。
慕卿璃最终在他不知节制的攻伐下溃不成军，连指尖都酸软得再无力抬起。
恍惚间，也不知究竟纠缠至何时，只依稀瞥见熹微晨光，悄然漫过雕花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