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目送萧凛在宫人搀扶下踉跄离去,眼中方才还漾着的温软水光,顷刻间凝成一片清冽寒霜。
她缓缓转过身,织金凤纹的裙裾在冰冷砖石上扫过一道决绝的弧线,目光如刃,冷然掠过在场每一个人。
“墨白。”
此时墨白已为太后诊过脉,闻声即刻躬身回应:
“皇后娘娘。”
“太后伤势如何?”
“回娘娘,太后乃心脉受震,气血阻滞,一时昏厥未醒。万幸未伤根本,只是……”
他略一迟疑,压低声线,
“太后近日心绪不宁,脉象虚浮而躁,似长期服用过助眠静心之药,底子已虚。”
慕卿璃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未多言,只转向太后的心腹锦夕,声线平稳却威仪自成:
“锦夕,从今日起,你亲自侍奉太后榻前。若太后再有半分差池……”
她话音微顿,目光沉静却重若千钧:
“本宫唯你是问。”
锦夕侍奉太后数十载,自认深谙宫中每一位主子的性子。
往日只觉这位皇后娇婉柔顺、善解人意,此刻却被她通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所慑;
心头蓦地一颤,竟生出一种欲要屈膝臣服之感。
“是……奴婢定当竭尽所能,照料好太后娘娘!”
慕卿略一颔首,继而开口:
“传本宫懿旨:太后凤体违和,需静心休养。即日起,凤仪宫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扰扰清静。”
锦夕闻言,脸色微微一白。
三言两语之间,竟轻描淡写地将太后禁足于深宫;
东璃开国以来,敢如此行事的,恐怕唯有眼前这位了。
然此刻无人敢置喙半字。
今日之事本就源于太后行事荒唐,皇后此番安排,至少在明面上,全然是一片“孝心”。
慕卿璃踏入寝殿时,杜锦欣正慌乱地拢紧衣衫。
她发丝散乱,目光惶惶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或者说,是在寻找谁。
慕卿璃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然,到了这个地步,这女人还在痴心妄想。
直到确定了没有皇帝的身影,杜锦欣才将目光投在了慕卿璃身上,恭敬行礼:
“皇后娘娘……”
杜锦欣怯怯出声,声音还带着方才受惊的颤意。
慕卿璃并没有问事情的始末,因为她根本不想听她辩解,连装模做样的问一问都不想。
因为,今夜之事更关乎皇家颜面,更牵扯太后清誉;
宫闱秘辛,从来只能做,不能说。
她缓步上前,绣金凤纹的裙裾拂过冰冷地面,最终停在杜锦欣面前。
忽然俯身,冰凉的指尖猛地扼住对方下颌,力道之大迫使杜锦欣不得不抬起头。
“说!”
慕卿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你究竟是谁?” 杜锦欣瞳孔骤缩,强自镇定:
“妾……不知娘娘何意……”
“若在数月前你这么回答,本宫或许还会信。”
慕卿璃指尖微微用力,逼得对方吃痛蹙眉:
“可事到如今,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做戏?”
“妾真的听不懂……”
杜锦欣声音发颤,却仍坚持道:
“妾是杜锦欣,车骑将军杜锦红之妹……”
慕卿璃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
“嘴倒是严实。那本宫换个问法——北夷三皇子,是你什么人?”
刹那间,杜锦欣眼底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尽管她迅速垂眸,那瞬间的动摇却早已被慕卿璃尽收眼底。
“臣妾……实在听不懂娘娘的话!”
杜锦欣强撑着说道,声音却已经不自觉地发虚。
慕卿璃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今日这番试探,本就不是为了立刻逼出口供。
而自己母亲若真是与前朝皇室有关,那这位与自己母亲如此挂像的杜锦欣,只怕与前朝皇室有着不浅的渊源;
而安嫔陈书意……似乎对前朝旧事也并不陌生。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送陈书意一个“盟友”。
她要让这两个人“绑”在一起;
毕竟,同伙越多,破绽就越多。
慕卿璃冷笑一声,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冷声道:
“婉嫔既有心侍奉太后,恰逢太后旧疾复发你便继续留在凤仪宫中‘侍疾’吧。”
杜锦欣顿时急了:
“你不能禁足臣妾……”
方才慕卿璃如何“安置”太后,她听得清清楚楚。
所谓静养,根本就是软禁!
话一出口,杜锦欣自知失言,慌忙噤声。
但这已经足够了;
慕卿璃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杜锦红近日与北夷暗中往来,确是在核实这个“妹妹”的身份。
而现在,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慕卿璃转身,似笑非笑地瞥向她:
“本宫身为中宫之主,竟不能惩处一个嫔妃?更何况你直呼本宫为‘你’……”
她声音蓦地一沉:
“此乃大不敬之罪。”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更何况……你以为,做出今日之事,陛下还会容你吗?”
“还是你以为,自己还有背的屏障?”
慕卿璃唇角微勾,那绝色倾城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勾魂夺魄般的笑容:
“可别怪本宫不提醒你,若是有依仗,不妨说出来……或许,陛下还会网开一面!”
慕卿璃说完这话,却不等杜锦欣回应,已拂袖转身。
想要引蛇出洞,火候最关键。
今日这番话,是为了逼她狗急跳墙;
而,在这天下,最受不住秘密的地方便是这皇宫;
只要杜锦红与北夷联系上,她相信,安嫔,或者安嫔身后之人定然会循着味儿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