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续五个“不如她”，一个比一个更重，一个比一个更彻底。
如同五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比宫宴上那记响亮的耳光更加狠厉、更加冰冷地贯穿了宋昭华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灰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在瞬间消散。
然而，萧凛的目光扫过她心如死灰的模样，却无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漠然。
萧凛这几个“不配”可以说是比那宫宴上，萧凛那一巴掌来的更加让人心寒。
她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只留一片灰白。
可是萧凛此刻根本不在意她这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疲惫：
“即便如此，孤依旧铭记当年对宋太傅的承诺，保你此生性命无虞，衣食无忧。孤亦曾明明白白告诉过卿卿，只要你在，孤便无法予她正妻之位……”
说到此，萧凛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这叹息里混杂着太多的无奈：
“可卿卿……她从不曾让孤为难。她从未觊觎过那太子妃的宝座，从未有过半分僭越之心……”
他目光锐利的直刺向宋昭华，带着最后的审判：
“若非你自己心胸狭隘如豆，猜忌成性，手段狠毒，步步紧逼……你本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万劫不复的田地！”
“宋昭华，你今时今日所遭遇的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孤，不曾有半分亏欠于你。”
“卿卿，更不曾有半分对不住你！”
话音落下，只余一片死寂。
月光惨白，照着宋昭华形销骨立的身影，如同殿中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她眼中的泪早已干涸，唯余一片比深渊更幽暗、比寒冰更刺骨的恨意。
死寂的空气凝滞了许久，她才仿佛从魂魄深处，艰难地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
“殿下记得住那贱人的点点滴滴……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相识十几年、步步血泪的不易？！”
“孤……” 萧凛喉头微哽，声音低沉，“半分不敢忘。”
“不敢忘？”
宋昭华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嗤笑，充满了极致的嘲讽，“那你可还记得，年幼的我是如何拼死救下你奄奄一息的性命？！”
“所以，孤替你宋家满门洗刷冤屈，平反昭雪！”
“又是谁！不顾名节清誉，九死一生为你诞下嫡子轩儿，为你稳固了这东宫储位？！”
“所以……”
萧凛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孤予你太子妃的尊荣……”
“哈哈哈哈哈！太子妃的尊荣？！”
宋昭华蓦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声在空寂的荒殿中回荡。
如同夜枭哀鸣，她死死盯着萧凛：
“尊荣？！”
“萧凛！太子妃册封至今，轩儿已三岁有余！可我宋昭华的名字，可曾真正镌刻于皇家玉碟之上？！”
“象征太子妃身份的金册金宝，可有一日赐予过我？！”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人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你可知这些年！为了坐稳这有名无实的太子妃之位，为了得到皇家那一点可怜的认可，为了那本该属于我的金册金宝！我耗尽心血，机关算尽！我付出了什么？！我付出了我的全部啊！！”
冷月无声，将这漪澜殿一切映照得惨白而扭曲。
宋昭华脸上忽然浮现一个极其诡异阴森的笑容，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
“殿下不是想知道，那贱人究竟有哪里‘对不住’我吗？今日……我便告诉你！”
她向前踉跄一步，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
“自从她踏入东宫，你的眼，你的心，就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或许殿下自己都未曾察觉，可我看得真真切切！你每一次看向她，眼底都藏着不自知的喜悦，闪烁着一种……一种我从未得到过的光亮！”
“若非她存心勾引，狐媚惑主，你又怎会如此之快就变了心肠？！”
萧凛眉头紧锁，心头如遭重击。
自己……竟那般早就对她动了心念？
可那样一个……娇娇人儿，又有谁对她的美好视若无睹，能全然不动心？
宋昭华已完全陷入自己的疯狂叙事，声音忽高忽低，带着梦呓般的偏执：
“……还有碧湖！碧湖那次！我的轩儿落水……原本！原本只要我将他救起，皇后那老虔婆看在轩儿份上，看在我救轩儿的份上，金册金宝定然会赐下！上辈子……上辈子就是如此！那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上辈子……”
萧凛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今夜她第二次吐出这荒诞不经的字眼！
一股极其怪诞、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眼中充满了惊疑与深沉的审视。
然而，此刻的宋昭华状若疯魔，对萧凛骤变的神色浑然不觉。
她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回忆里，脸上交织着怨毒与一种病态的“母爱”：
“谁想得到……我费尽心机将轩儿带去法华寺，千方百计哄他靠近那冰冷的湖水……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我的心……我的心也在滴血啊！我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仿佛真的在痛苦，手指紧紧抠着自己的心口，留下道道红痕。
“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不让轩儿吃这点苦头，不让他遭这场罪……皇后怎会心软？我如何能拿到那金册金宝？！”
“没有它，我这太子妃就是个笑话！子凭母贵，母贱子轻！为了我们母子将来能在这东宫真正立足，不再仰人鼻息……我只能……只能亲手将我的轩儿……推下去！”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直直刺向虚空，像是在看那个破坏她计划的人：
“偏偏！偏偏是那个贱人闯了进来！谁让她多管闲事！”
“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救救吗，可就因为她这多余的举动，她不仅抢走了我的轩儿，把他送到了皇后那个老虞婆身边邀功！更彻底断送了我唾手可得的金册金宝！”
宋昭华的声音陡然拔至凄厉的顶点，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恨，嘶声力竭地诅咒： “我恨！我恨啊！！我真恨当初在碧湖……若知晓那人就是她，我就应该用那支簪子，当场扎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