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静静地站着,赤足踩在微凉的地面,月白的寝衣在阳光下显得单薄。
她微微垂着眼帘,避开了父亲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裙摆上流动的光影。
那温暖纯净的圣光依旧萦绕在她周身,无声地流淌着。
胡医官和小雅等人早已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风,轻轻吹过。
“排班表……” 千道流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听不出喜怒,“排完了吗?”
云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抬起眼帘,看向千道流,浅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工作汇报”般的认真:“回父亲,核心区域的轮值已初步排定,细节还需与执事堂核对。教皇殿提出的几处夜间加强巡逻的要求,女儿觉得……嗯,有待商榷,正想找机会与教皇冕下沟通。”
她将话题又巧妙地引向了“工作”。
千道流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那些琐事,不必再费心了。”
“从今日起,长老殿所有内务,暂时移交金鳄处理。”
“你唯一的任务,”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熔金般的眼眸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就是静养。”
“彻底地,静养。”
他没有追问她沉睡三日的真相。
没有追问她身上那脱胎换骨般的圣光从何而来。
没有追问她那些绝望的自语。
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为她隔绝了一切可能的纷扰,下达了最明确的命令--静养。
云渺静静地听着,看着父亲那威严深沉、仿佛看透一切却又选择包容的侧脸。
一股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悄然涌上心头。
她轻轻颔首,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顺从和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父亲。”
“女儿……遵命。”
-午后-
圣辉苑的庭院,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平了所有褶皱。
被雄狮魂力震出的裂痕已被青翠欲滴的柔韧草叶悄然覆盖,如同愈合的伤口。
被光翎寒气侵扰过的星辉兰,在云渺无意识流淌出的温暖圣光滋润下,不仅恢复了生机,甚至绽放得比以往更加娇艳,淡紫色的花瓣边缘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阳光透过重新变得澄澈的空气,暖洋洋地洒在精致的石桌石凳上,也洒在围坐一圈、气氛与几日前截然不同的众人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愉悦的甜香,那是小雅和小潆精心准备的下午茶散发出的气息。
巨大的三层水晶点心架占据了石桌中心,每一层都琳琅满目,如同微缩的甜蜜王国:最底层是烤得金黄酥脆、点缀着坚果碎的司康饼,搭配着凝脂般细腻的奶油和色泽诱人的树莓果酱;中层是造型精巧的小蛋糕,巧克力慕斯的浓郁、柠檬挞的清新、覆盆子红丝绒的娇艳,争奇斗艳;最上层则是云渺偏爱的几款点心,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印着光昙花纹的豆沙酥、还有软糯香甜的桂花米糕,散发着独特的温润香气。
配套的骨瓷茶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红茶醇厚的香气混合着点心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身心放松的慵懒氛围。
然而此刻庭院里最喧嚣、最耀眼的存在,并非这些精致的点心,而是那个银发飞舞、眉飞色舞、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光翎斗罗。
他根本没坐在石凳上,而是像只兴奋过度的雪鸮,在石桌旁那不算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蹦跶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大仇得报的畅快和急于向心上人邀功的急切。
“渺渺!渺渺!你听老夫说!你是没看到千寻疾那张脸!哈哈哈哈!” 光翎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我们四个!唰!一下直接落在他教皇殿正厅!好家伙,那场面!他正端着教皇的架子跟几个主教议事呢,估计还在琢磨怎么把他那个宝贝徒弟肚子里的‘意外’捂严实!结果一抬头,看见我们四个杵在那儿,尤其是我!”
他猛地指向自己,脸上是夸张的“凶神恶煞”表情:“老夫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把他冻成万年冰雕再敲碎了喂狗!他当时脸就绿了!比他那身教皇袍还绿!哈哈哈哈!”
雄狮斗罗正拿起一块巨大的巧克力司康饼,闻言重重哼了一声,粗犷的声音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微微晃动:“哼!绿?老五你还是太客气!他那叫煞白!跟见了鬼似的!手里的权杖都差点没拿稳!”
他狠狠咬了一口司康饼,仿佛在嚼千寻疾的骨头:“老二刚开口说了句‘奉大供奉令,前来问候教皇冕下’,那混蛋屁股底下就跟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弹起来了!椅子腿刮得地板那叫一个响!刺啦--!哈哈,老夫耳朵现在还嗡嗡的!” 他模仿着那刺耳的声音,惹得小雅和小潆在一旁掩嘴偷笑。
金鳄斗罗优雅地端起骨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红茶,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何止弹起来。老夫看他当时魂力都差点走岔了,气息乱得跟刚跑完一百圈似的。” 他放下茶杯,眼神带着一丝老谋深算的嘲讽,“老夫只是按大哥的原话,一条一条‘问候’他。问他教皇殿的侍卫何时有了擅闯供奉居所、惊扰圣辉斗罗静养的权力?问他那些‘尊贵’的侍卫奉了谁的令,敢在供奉殿前对圣辉斗罗口出‘无需费心’之言?问他圣辉斗罗是否称职,供奉之位是否稳当,何时轮到他来置喙?”
金鳄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完美复刻了当时千道流的威严。
他每说一句,光翎就在旁边用力点头,配合着做出千寻疾当时“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的夸张表情。
“然后呢然后呢?” 降魔迫不及待地追问,少年气的脸上满是兴奋,手里还捏着一块快被捏变形的红丝绒蛋糕,“他怎么说?是不是狡辩?是不是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