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怨念溯源
那一点混沌色的星火,在张清玄指尖静静燃烧,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定鼎乾坤的奇异力量。狂暴涌来的黑色怨气洪流,在接触到星火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势头猛地一滞!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混沌星火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又像是最高效的净化熔炉,那浓郁的、夹杂着血泪与无尽痛苦的怨念,如同百川归海,被那一点星火无声无息地吸纳、消融。
油画中女鬼的尖啸变得更加凄厉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画布剧烈扭曲,仿佛随时会撕裂,但那涌出的黑气却再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反而被那星火的力量牵引着,源源不断地投入其中,化作滋养星火的些许燃料,又或是被彻底净化,回归天地。
胖子死死抱着怀里震动不休、忽冷忽热的皮球,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狂喊:‘老板牛逼!这招也太帅了!比什么符箓法术看起来高级多了!’
陈子轩也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那星火中蕴含的浩瀚与威严,那是一种超越了单纯阴阳克制的、更接近本源的力量。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认得这力量,这是“星火”,茅山典籍中只存在于传说、被视为早已断绝的太古传承。师兄他……果然走上了与所有茅山弟子都不同的道路。这力量强大而纯粹,但也必然伴随着未知的风险与代价。
张清玄的脸色比之前略显苍白了一丝,显然同时维持星火吸纳怨气和抵御精神冲击,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声音透过那怨气的尖啸,清晰地传入画中:“挣扎无用。告诉我真相,或许还能给你们一个解脱,寻回骸骨,入土为安。否则,我只能将你们连同这怨念一同焚尽,彻底湮灭。”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威胁,只有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恐吓都更有力量。彻底湮灭,意味着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将失去。
画中女鬼的尖啸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充满无尽悲苦的呜咽。那汹涌的黑气也变得稀薄、缓和,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化作一道道悲伤的涓流,依旧被星火吸纳,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开始断断续续地反馈到张清玄的感知中。
碎片化的画面,强烈的情感冲击,如同潮水般涌来。
奢华的别墅,温馨的表象下,是男主人赵明远日渐焦躁阴郁的眼神。
公司资金链断裂,巨额债务压顶。
一个神秘的“大师”出现,许诺可以帮他转运,代价是……至亲之人的魂魄和气运。
争吵,哀求,绝望的哭喊。
冰冷的绳索,挣扎的小小身影,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最终也归于沉寂。
地下室,匆忙挖掘的浅坑,石灰,扭曲重叠的尸身。
那“大师”用沾染了母女鲜血的泥土混合骨灰,在她们咽气的卧室地板上,画下了那个邪恶的跳格子图案。用她们生前最爱的皮球和那幅全家福油画作为媒介,完成了“子母煞”的炼制。
赵明远带着搜刮的最后钱财,仓皇逃离,留下这栋充斥着绝望、背叛和恶毒的凶宅,以及这对被至亲背叛、永世禁锢的可怜魂魄。
怨念因束缚而生,因背叛而烈。她们憎恨一切闯入者,因为这曾是她们的家,却被最信任的人变成了永恒的囚笼和害人的工具。
画面戛然而止。
张清玄指尖的混沌星火微微跳动,将最后一丝残留的怨气净化。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但深处却多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怎么样,师兄?”凌薇关切地问道。她能感觉到那股狂暴的怨气已经平息,但油画和皮球上依旧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死寂。
张清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那幅油画前。画中女主人的血泪已经消失,五官恢复了温婉,但眼神空洞,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小女孩也不再尖啸,只是蜷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真相……往往比鬼怪更让人心寒。”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手按在画框上,一丝温和的星火之力渡了过去,并非净化,而是安抚。画中母女的身影微微波动,似乎感受到了那丝暖意,紧绷的怨气稍稍松弛。
他转过身,看向依旧抱着皮球的胖子,以及紧张等待的陈子轩和凌薇。
“赵明远,为了钱财,听信邪术,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女儿,逼死了妻子,将她们的魂魄炼成‘子母煞’,囚禁于此,为他守宅,或许还指望能借此转运。”张清玄的声音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虎毒不食子……他……他还是人吗?!”陈子轩气得浑身发抖,他出身豪门,见识过商场的尔虞我诈,却从未想过人性可以卑劣恶毒到如此地步。
凌薇脸色冰寒,玉手紧握:“弑亲炼魂,天理难容!此等行径,与玄冥那般邪修何异!”她心中对人性之恶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胖子则是感觉手里的皮球更加冰冷沉重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小女孩临死前的恐惧和无助,低声骂道:“妈的,这种畜生,枪毙一百回都便宜他了!”
“她们的尸骨,应该就在别墅的地下室。”张清玄根据怨念反馈的信息判断道,“不找到尸骨,妥善安葬,她们的怨气难以彻底平息,也无法正常进入轮回。”
“那……那我们现在去地下室?”胖子看了看通往地下室的、更加阴暗的楼梯口,心里有些发怵。
“嗯。”张清玄点头,“尸骨是根源,也是解脱的关键。胖子,你继续抱着那皮球,它能感应到子魂的尸骨所在。小师妹,你注意警戒,虽然母魂怨气暂时平息,但这地方邪门,难保没有其他布置。子轩,跟紧我。”
他分配好任务,率先走向地下室入口。那是一个厚重的、带着锁的木门,锁已经被之前惊慌的租客或者钱经理的人破坏了。
推开木门,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泥土腥味和淡淡腐臭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楼梯陡峭而狭窄,下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张清玄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如同烛火般的星火,驱散了门口的黑暗,但更深处依旧被浓郁的阴影笼罩。他迈步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凌薇紧随其后,手中扣着一张照明符,随时准备激发。陈子轩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胖子抱着皮球,走在最后,感觉每下一级台阶,怀里的皮球就震动得更厉害一分,仿佛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激动地颤抖。
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和杂物,布满蛛网和厚厚的灰尘。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在这里更加明显。
在胖子的指引下(皮球震动的方向),他们在地下室最里面的角落,发现了一片地面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泥土看起来也比较松软。
“应该就是这里了。”张清玄示意胖子停下。他蹲下身,用手拂开表面的浮土,指尖星火的光芒照亮了下方的泥土。
凌薇也蹲下来,仔细感知了一下:“阴气最重,怨念源头,没错。”
“挖吗?”陈子轩看向张清玄。
张清玄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动手。他看向凌薇:“小师妹,超度法事,你比我更擅长。找到尸骨后,由你来主持,送她们一程。”
凌薇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张清玄的用意。这是给她积累功德、实践所学的机会,也是对她能力的认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没有合适的工具,张清玄并指如剑,指尖星火凝聚成一道薄而锋利的刃芒,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翻开泥土。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仿佛那不是泥土,而是需要精细处理的工艺品。
很快,泥土下露出了惨白的骨骼。一大一小两具尸骸扭曲地交叠在一起,骨骼上还残留着些许没有完全腐烂的衣物纤维,以及一些暗褐色的痕迹。小的那具骸骨的颈骨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惨状,胖子和陈子轩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和愤怒。凌薇闭上眼,默念了一段静心咒,再睁开时,眼神只剩下悲悯和坚定。
张清玄停下了动作,看着那对母女的骸骨,沉默了片刻。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紧抿的唇角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站起身,对凌薇道:“交给你了。”
然后,他转向胖子和陈子轩:“我们上去,联系林瑶。赵明远……该付出代价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人间法律或许难以制裁这种隐藏极深的罪恶,但他有他的方式,让该付出代价的人,无所遁形。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