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鸣盘膝坐在秘境最高处的青石台上，双目微闭，呼吸绵长。
这是他第三次药浴后的第七天，按照韦丽斯的指导，今天要尝试《玄天筑基诀》中记载的识海开辟之法。
夜风微凉，带着幻心花特有的甜香拂过他的面颊。
头顶的星空比外界更加璀璨，银河如匹练横贯天际，无数星辰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静心凝神，内视丹田。
韦丽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清晰。
程一鸣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脐下三寸的丹田处。
经过三次药浴和连日苦修，他体内的真气已经从最初的气态逐渐变得粘稠，如同薄雾在经脉中流动。
识海位于眉心之后，泥丸宫中。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感知其存在，而修士若要真正踏入修行之门，必须开辟识海，凝聚神识。
韦丽斯绕到程一鸣面前，他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师尊的气息近在咫尺。
一股淡雅的清香钻入鼻尖，不是幻心花的甜腻，而是如雪后松林般的清冽。
现在，引导一缕真气上行，经膻中、过天突、至印堂，最后冲击泥丸宫。
程一鸣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如发丝的真气，沿着脊柱缓缓上行。
起初还算顺利，当真气行至颈部时，突然遇到阻滞，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那里。
不要强行突破。韦丽斯似乎感知到他的困境，想象那缕真气是一滴水，而屏障是一层薄纱，渗透而非冲破。
程一鸣调整呼吸，改变策略。
不再试图硬闯，而是让真气如露水般慢慢浸润那道屏障。
渐渐地，阻滞感减轻了，真气一点一点地渗透过去，终于抵达眉心后的泥丸宫。
很好，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韦丽斯的声音变得更轻，如同耳语，用那缕真气轻轻点一下泥丸宫中心，就像用手指轻触水面。
程一鸣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那缕真气，在黑暗的识海中寻找中心点。
他到了——在那片虚无中，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光点，如同黎明前的第一颗晨星。
真气与光点接触的刹那，程一鸣的整个世界轰然炸开！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仿佛一直生活在二维世界的蚂蚁突然看到了三维空间，一只聋哑的人突然听到了天籁。
他的意识瞬间扩散，超越了肉体的限制，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识海吗？
程一鸣到自己站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中，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洋，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辰。
这就是他的精神世界，他的识海！
第一次内视识海，感觉如何？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一鸣转身，然后彻底呆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韦丽斯，但又与他平日所见的师尊截然不同。
眼前的韦丽斯一身素白长裙，银发如瀑垂至脚踝，发梢处闪烁着细小的星光。
她的眼眸比平时更加深邃，瞳孔中仿佛有银河旋转，皮肤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最惊人的是，她的背后隐约浮现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周围环绕着九颗缓缓转动的星辰。
师...师尊？
程一鸣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震撼。
韦丽斯——或者说她的神魂本体——微微一笑，这一笑让整个识海都荡漾起温柔的涟漪：是我。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神魂本体，而非秘境中的那具灵体。
她轻盈地向前一步，脚下银海泛起波纹：每个修士的识海都反映着其灵魂本质。你的识海如此浩瀚纯净，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程一鸣低头看向自己的，发现也是半透明的灵体状态，但远没有韦丽斯那样凝实璀璨。
他尝试着移动，发现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出现在识海的任何位置。
这就是神识的力量吗？
他瞬间移动到远处又闪回原地，兴奋地问道。
韦丽斯点头：识海开辟后，你才算真正踏入修真门槛。日后随着修为提升，识海会不断扩大，神识也会越来越强。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离体探查，杀人于无形。
她说着，突然伸手点在程一鸣眉心：现在，我传你《炼神诀》，这是锻炼神识的基础功法。
一点冰凉从接触处扩散，大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程一鸣的意识。
与之前通过玉简学习不同，这种神魂直接传授的方式更加深刻透彻，仿佛这些知识本就存在于他脑海深处，只是此刻被唤醒了。
多谢师尊。程一鸣消化着新获得的知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师尊为何能进入我的识海？
韦丽斯收回手指：高阶修士的神识足够强大后，可以短暂进入他人的识海，但这非常危险。若非你我功法同源，加上玄天佩的联结，我也不敢贸然进入。
她转身面向银色海面，长袖轻挥，海水中升起无数晶莹的水珠，每一滴中都映照着不同的画面.
识海是修士最私密的空间，这里藏着你的记忆、情感乃至灵魂本质。看——
程一鸣望向那些水珠，惊讶地发现其中都是他过去的记忆碎片：幼时父亲教他认字的场景、第一次被测出无灵根时的绝望、被程天雄欺辱的愤怒、坠崖时的恐惧...甚至有些他自己都模糊淡忘的画面，此刻都清晰可见。
这些...
不必紧张。韦丽斯打断他的慌乱，我只是展示识海的功能，并非要窥探你的隐私。
她一挥手，所有水珠落回海面，随着修为提升，你可以将这些记忆分类封存，甚至构建宫殿楼阁来安置它们。高阶修士的识海往往如同一个小世界。
程一鸣若有所思地点头，尝试着控制那些记忆水珠。
起初毫无反应，但当他按照《炼神诀》的方法凝聚神识后，几滴水珠真的随着他的意念升到了空中。
学得很快。韦丽斯赞许地微笑，现在，让我们试试神识共鸣。这是师徒间最直接的传承方式，也能帮你更快掌握识海的运用。
她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将你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程一鸣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当他的半透明手掌与韦丽斯相触的瞬间，一圈金色的涟漪从接触点扩散开来，席卷整个识海。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震颤从灵魂深处升起，既温暖又刺激，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韦丽斯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银发无风自动，眼中的星河旋转速度加快。
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声音略显急促：集中精神，感受神识的流动！
程一鸣连忙收敛心神，专注于手掌传来的感觉。
韦丽斯的神识如同一条清凉的小溪，顺着接触处流入他的体内，所过之处，原本模糊的灵体变得凝实了一些。
这就是...神识共鸣？他喃喃道，被这种奇妙的体验震撼了。
韦丽斯没有回答，而是引导着他的神识反向流动。
程一鸣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识随着流入了韦丽斯的体内，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无尽星空、浩瀚大海、巍峨群山...
还有一座悬浮在云端的白玉宫殿，但这些画面都一闪而过，模糊不清。
专注！韦丽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不要迷失在我的记忆中。
共鸣持续了约莫一刻钟，韦丽斯率先收回双手。
金色的涟漪渐渐平息，程一鸣感到一阵空虚，仿佛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第一次共鸣不宜过久。韦丽斯解释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你的识海刚刚开辟，太过强烈的外来神识会造成负担。
她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尝试自己探索识海的功能。记住，在这里，想象力就是力量。
程一鸣点点头，开始尝试各种可能。
他先是想象手中出现一把剑，果然，一柄与现实中使用的木剑一模一样的光剑凝聚成形；
接着他又尝试变化场景，脚下的银海瞬间变成了草地，远处升起几座青山；
最后他大胆地想象自己长出了翅膀，一对光翼真的从背后展开，带着他腾空而起！
太神奇了！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兴奋地喊道。
韦丽斯仰头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识海中的练习虽然不能直接提升修为，但对神识的掌控大有裨益。日后你学习法术、参悟功法时，都可以先在识海中模拟。
程一鸣收起翅膀落回地面，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整个识海开始剧烈震荡，银海掀起巨浪，天空中的星辰也开始明灭不定。
不好！韦丽斯脸色一变，你的肉身支撑不住了。初次开辟识海不宜久留，我们该回去了。
她一把抓住程一鸣的手腕，两人的灵体瞬间化作流光，向识海中央的一个漩涡飞去。
穿过漩涡的刹那，程一鸣感到天旋地转，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回到了青石台上，肉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太阳穴突突直跳。
喝下这个。韦丽斯的实体递来一杯晶莹的液体，养神茶，能缓解神识消耗带来的不适。
程一鸣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一股清凉从喉咙直冲头顶，头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他抬头看向韦丽斯，发现师尊的灵体比平时暗淡了些，显然刚才的指导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师尊，您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韦丽斯摇摇头：无妨。倒是你...她突然皱眉，伸手按在程一鸣额头上，你的识海里怎么会有黑气？
黑气？程一鸣茫然不解。
韦丽斯没有解释，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探查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手，表情异常严肃：刚才在你的识海深处，我感应到了一丝不属于你的气息。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程一鸣心头一紧：是...黑莲教？
很可能。韦丽斯站起身，长袖无风自动，看来他们对你的关注比我想象的还要密切。从今天起，每次修炼前都要用玄天佩布下防护结界，明白吗？
程一鸣郑重地点头，从怀中取出已经完整的玄天佩。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
韦丽斯看着玉佩，表情略微缓和：好在玄天佩已经认你为主，它会保护你免受大部分邪祟侵扰。她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峦，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加快进度。
师尊，程一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黑莲教对我如此关注？仅仅因为我是玄天宗传人吗？
韦丽斯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不仅仅如此。但有些真相，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她回头看向程一鸣，眼中星光流转，等你筑基成功，我会告诉你更多。
月光下，师徒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程一鸣握紧玄天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脉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无论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和秘密等着他，他都已做好准备。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程家废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