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就在永历帝和沐天波在安龙、昆明各自扮演着精致傀儡,以为余生就将如此黯淡收场之时,南明抗清战场上,却意外地爆发出了一阵令人目眩的回光返照!”朱迪钠的声音陡然激昂起来,天幕上战鼓雷动,画面切换到湖南、广西的辽阔战场。
“主导这一切的,正是那位始终怀抱抗清大志的大西军领袖——晋王李定国!”李定国的形象被放大,他身披甲胄,目光如炬。“永历六年至八年(1652-1654年),李定国挥师东进,在广西、湖南战场连战连捷,取得了南明史上最为辉煌的战绩——两蹶名王!”
天幕上动态展示两次关键战役:
“桂林大捷:阵斩清朝定南王孔有德,孔有德兵败自焚。收复广西大部。”
“衡阳大捷:在衡州(今衡阳)设伏,阵斩清朝敬谨亲王尼堪(努尔哈赤之孙)!”
“一时间,清廷震动,天下沸腾!长江以南抗清士气大振,李定国威名如日中天,似乎大明中兴,真的有望了!”
“然而,极盛的功勋,往往催生致命的猜忌。”朱迪钠的语气急转直下,画面从战场转向后方昆明孙可望富丽堂皇的“秦王府”(孙可望自称秦王)。“坐镇后方的‘国主’孙可望,心态彻底失衡了。他擅长内政治理,军事建树平平。眼看李定国功高盖世,声望直追甚至超越自己,他的嫉妒和恐惧达到了顶点。”
“孙可望开始了一系列令人窒息的操作:”“权力毒药”弹幕飘过,“先是断李定国前线粮饷军械,接着密令前线将领不听李定国调遣,甚至企图设计召李定国回昆明加以陷害。最致命的是,当李定国在湖南取得重大突破、急需援军和后勤支持时,孙可望不仅不支援,反而率军从云南东进至湖南,名为会师,实为抢功、拆台,甚至想趁机吞并李定国部队!”
“结果,李定国在前线孤军奋战,后援不继,又担心被孙可望火并,被迫放弃大好形势,收缩撤退。清军趁机反扑,第二次抗清高潮的成果大半付诸东流。”天幕上,代表明军的箭头无奈回缩,刚刚亮起的地图再次暗淡下去。
“孙李之间的矛盾,从暗斗升级为明争,最终酿成‘孙李大战’。”画面显示双方军队在云南交战的惨烈场景。“永历十一年(1657年),孙可望率军进攻忠于李定国的部队。但孙可望不得人心,部下多同情李定国。最终,孙可望众叛亲离,大败亏输,仅率少数亲信逃往湖南,投降了清朝!”
“孙可望的降清,带来了灾难性后果。”朱迪钠沉痛道,“他将云贵地区的虚实、防务、兵力部署等核心机密,悉数献给了清廷。南明最后一块相对稳固的根据地,彻底暴露在清军面前。”
“孙可望败逃,李定国成为大西军乃至整个南明阵营无可争议的军事领袖。然而,在政治上,李定国却是一个过分理想主义甚至有些天真的人。”朱迪钠分析道,“他深受忠君思想影响,认为既然赶走了跋扈的孙可望,就应该把权力归还给‘正统’的皇帝和朝廷。”
“于是,李定国做出了一个在后世看来颇为迂阔的决定:亲自将永历帝从安龙迎回昆明,并‘还政’于朝廷。同时,他也放松了对沐天波的控制,允许这位黔国公在一定程度上重掌昆明防务和禁卫。”
天幕显示永历帝回到昆明的场景,比上次更加“隆重”,李定国率文武恭迎。沐天波也重新穿上国公袍服,出现在御前,脸上带着久违的、复杂的神色——有解脱,有激动,或许还有一丝重新燃起的权力欲望。
“永历帝和沐天波,这对难兄难弟,在经历了多年的傀儡生涯后,突然发现自己头上那根无形的线,似乎松开了。他们误以为‘天亮了’,自己真的重获了自由和权柄。”
“尤其是沐天波,”朱迪钠语气充满惋惜,“他或许是想急于树立权威,清洗孙可望余党,或许是对当年大西军挟持自己的经历耿耿于怀。在并未与李定国充分沟通、更未权衡利弊的情况下,他擅自下令,逮捕并处死了一名原大西军背景、但并无大恶、甚至可能无辜的将领。”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天幕显示原大西军各部将领的营地骚动不安。“李定国麾下的军队,核心仍然是原大西军老底子。沐天波此举,被广泛视为明朝旧勋贵对‘流寇’出身的将领的清算和歧视,严重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激起了强烈的反感和不信任。本就因孙可望投降而人心浮动的云贵明军,内部裂痕进一步加深,许多将领开始离心离德。”
“沐天波这个昏招,”“自毁长城典范”弹幕痛斥,“简直蠢得令人发指!好不容易获得李定国的信任和部分权力,不想着团结一切力量共抗大敌,却迫不及待地搞内部清洗,激化矛盾。这政治头脑,比他祖宗沐英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在永历朝廷内部因为沐天波的鲁莽举动而暗潮汹涌之际,致命的威胁从外部降临了。”天幕地图上,三支巨大的清军箭头,分别从四川、湖南、广西三个方向,直指云贵腹地。“清廷根据孙可望提供的情报,调集三路大军,由洪承畴、吴三桂、卓布泰等统帅,发动了对南明最后根据地的大规模总攻!”
“李定国再次展现出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分兵迎击,在云南边境的磨盘山等地设伏,给予清军重大杀伤。前线战事异常惨烈胶着。”
“然而,此时身处昆明后方的永历帝和沐天波,在做什么呢?”朱迪钠的声音充满讽刺与悲哀,“他们被清军三路合围的骇人声势吓破了胆,又被内部因沐天波捕将而引发的紧张气氛所困扰。他们做出了一个灾难性的、也是最终葬送自己的判断:认为李定国顶不住清军,云南即将不守;同时,他们也害怕留在昆明,万一李定国战败或内部生变,自己将成为瓮中之鳖。”
“于是,一个荒谬绝伦的决定产生了:趁李定国在前线血战、拖住清军主力之时,抛弃昆明,抛弃仍在抵抗的军队和百姓,向西逃跑,进入缅甸避难!”
天幕上,永历帝、沐天波以及少数皇亲国戚、近臣太监,带着一点可怜的财物和护卫,仓皇离开昆明,向着西南边境狂奔。而地图上,代表李定国军的旗帜,仍在边境线上与清军血战。
“他们逃跑时,甚至没有通知正在前线苦战的李定国!”“卖队友专家”弹幕怒吼,“李定国在为他们流血拼命,他们却想着怎么丢下队友自己逃命!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和国公,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逃入缅甸,是他们想象中脱离大西军控制、寻求外国庇护的‘生路’。但他们不知道,对于国力衰微、内部纷争的缅甸东吁王朝来说,他们根本不是尊贵的客人,而是一群突如其来的麻烦和可以用来与清朝讨价还价的奇货。”
“永历君臣一路狼狈逃窜,终于进入缅甸境内。起初,缅甸方面出于对‘天朝上国’残余的敬畏(以及看到他们还有一些随从护卫),给予了表面上的礼遇,将他们安置在边境的井梗。”
“但很快,现实露出了残酷的獠牙。”朱迪钠描述,“缅甸国王要求永历君臣解除武装,以‘难民’身份进入缅甸腹地。为了求得庇护,永历帝不得不屈从。沐天波等人也被迫交出了武器。”
“随后,他们被转移到缅甸首都阿瓦(今曼德勒附近)对岸的者梗,实则是被软禁起来。行动受到严格限制,生活供给仰人鼻息,昔日大明天子和黔国公的威严荡然无存。缅甸上下,已将他们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囚徒和人质。”
“而在国内,李定国、白文选等将领得知皇帝逃入缅甸,悲愤交加,曾数次率军入缅试图营救,但均因地形不熟、补给困难及缅甸军队阻挠而失败。南明的抵抗力量,因为失去了政治核心(尽管这个核心很无能),变得更加涣散。”
“永历帝朱由榔和黔国公沐天波,”朱迪钠最后总结,声音中满是荒凉,“他们为了想象中的‘自由’和‘安全’,主动逃离了尚有军队血战保卫的国土,放弃了最后一点抗争的主动权,将自己送入了一个比孙可望、李定国控制下更为不堪的、异邦的囚笼。”
“这不是战场上的败亡,也不是朝堂上的政争失败,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溃逃和自我放逐。他们从大明江山的统治者(哪怕是名义上的),沦为了异国君主手中待价而沽的俘虏,其命运,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握。煤山的槐树很远,安龙的囚笼已破,等待他们的,是缅北湿热粘稠的、充满耻辱的牢狱之息。而那个他们仓皇逃离的、由李定国等将士用鲜血守卫的云南,终将不可避免地陷落。大明的最后一线天光,随着他们愚蠢的南逃,被自己亲手掐灭了大半。”
天幕在缅北丛林的阴郁景象和者梗简陋棚屋的画面中暗下。洪武朝,沐英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蓝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愚蠢的结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对后世子孙不争气的无尽失望与怒其不争。朱元璋则面无表情,只是手指在御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缓慢而沉重的节奏,仿佛在为一个王朝敲响最后的、无可挽回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