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进南岭补给站，陈梦瑶手里的检测仪就轻轻震了一下。
苏逸没踩刹车，反而把车速压得更低，轮胎碾过湿漉漉的水泥地，悄无声息。他一眼扫过停车场——七辆车，三辆轿车，两辆皮卡，还有一辆加长大油罐车停在最角落，排气管冒着淡淡的白烟，像是刚熄火不久。
“不对劲。”他低声说，“凌晨三点，跑长途的司机不会在这儿停车等天亮。”
“可我们得换胎。”陈梦瑶盯着右后轮的位置，“刚才那层金属补丁已经开始发暗，撑不了太久。”
“那就借别人的车运一阵。”苏逸一脚刹住，拉起手刹，“你待着别动。”
他推门下车，手里拎着那个黑盒子，快步走向油罐车。车尾挂着防撞杆，底下有块活动夹层，是老式运输车藏私货的地方。他蹲下身，用指尖一推，卡扣应声弹开。把数据箱塞进去时，金属外壳碰到了内壁，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刚合上盖子，眼角余光扫到一辆绿色清洁车从服务站后巷缓缓滑出。
车头没人。
但车后的推杆上，站着六个穿工装的人，全都低着头，双手搭在推车上，像在等什么指令。
苏逸脚步一顿，回头冲驾驶座喊：“关门！锁死！”
话音未落，那六人同时抬头。
瞳孔泛红，像浸了血的玻璃珠。
他们跳下推车，落地几乎没有声音，脚掌贴地的瞬间，身体已经呈扇形散开，朝着货车包抄过来。
苏逸反应极快，顺手抄起副驾滚下来的机油桶，反手甩向半空。桶口一歪，黑油泼洒而出，在夜风里散成一片雾状。
他掌心一热，暗金纹路自胸口蔓延至手臂，焚元鼎应召而动。指尖轻点，一道火线窜出，擦过油雾。
轰！
火焰腾空而起，十米长的火墙拔地而起，将整排车辆隔开。热浪掀翻了路边广告牌，连油罐车的漆面都开始发烫卷曲。
“退后！”他对车内吼了一声。
那六人却没停下。
最前面那个壮汉直接冲进火海，皮衣烧成灰片，露出底下青筋暴起的肌肉。他的右臂猛地膨胀，皮肤撕裂，一根根骨刺从掌背钻出，五指扭曲变形，眨眼间化作一只覆盖黑甲的狼爪。
爪子一挥，火舌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苏逸瞳孔一缩。
这玩意儿不怕火。
而且伤口处渗出的血是荧光紫的，滴在地上，水泥层立刻冒起白烟，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蚀。
“再生型改造人？”陈梦瑶扒着车窗，声音绷紧，“这不是普通基因战士……他们的代谢速率至少是常人的五倍。”
“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苏逸退到油罐车尾，背靠金属车身，手里攥着千斤顶残骸。
那壮汉一步步穿过火墙，其余五人绕向两侧，脚步整齐得像一台机器在运转。他们呼吸频率一致，胸膛起伏的节奏完全同步。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苏逸冷笑，“永生会？还是哪个实验室漏网的垃圾？”
没人回答。
壮汉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猛然加速扑来，狼爪直取咽喉。
苏逸侧身闪避，左手甩出一块预热的金属残片。那东西在空中划出弧线，叮当砸在对方肩头，溅起几点火星。
壮汉连眼皮都没眨。
但这一瞬的干扰足够了。
苏逸右手掌心爆燃，焚元鼎之力凝聚成拳，正面轰在他胸口。
砰！
一声闷响，对方踉跄后退两步，胸肌焦黑一片，可不到两秒，新肉就开始往外拱，裂缝中冒出淡紫色的组织液。
“真能扛。”苏逸喘了口气，掌心发烫。
鼎纹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像是提醒他能量消耗过快。
“他们血液里的紫色物质……”陈梦瑶突然开口，“和你上次排毒时抽出来的毒素，颜色一样。”
苏逸心头一震。
他没吭声，但眼神变了。
母亲留下的药剂、二十年前的实验、银发老人的同位体……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飞速转动。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火墙已经开始减弱，边缘的火焰缩回地面，只剩下几缕黑烟在飘。
那五个包围者已经逼近到十五米内，脚步稳定，没有一丝犹豫。
“你还能撑多久？”陈梦瑶问。
“够把他们烤熟就行。”苏逸冷笑，把手伸进工具箱，摸出三个备用机油桶，“再来一次？”
“不行！”她急道，“油罐车就在旁边！要是引燃储罐，整片区域都会炸！”
苏逸动作一顿。
确实不能硬来。
他目光一转，落在脚边的千斤顶残骸上。金属表面还残留着融兵鼎的气息，像是被高温熔炼过又冷却的铁渣。
他悄悄把残骸握进掌心，意识沉入血脉深处。
融兵鼎缓缓启动，一股吸力自指尖扩散，金属残渣开始软化、流动，顺着经脉爬行，最终凝在左臂外侧，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属护甲。
“你打算近战？”陈梦瑶瞪眼。
“他们不怕火，那就试试怕不怕断手。”苏逸眯眼，“我只需要拖住带头的那个。”
话音未落，壮汉再次扑来，狼爪横扫，带起一阵劲风。
苏逸矮身躲过，顺势前冲，左臂护甲迎上利爪。
铛！
金属交击声刺耳响起，火花四溅。
护甲出现一道裂痕，但狼爪也被格挡偏移。苏逸借力旋身，右腿扫向对方膝盖。
壮汉反应极快，左膝一抬，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小腿肌肉纹丝不动。
两人错身而过，各自退开两步。
“皮太厚。”苏逸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得找弱点。”
“心跳频率。”陈梦瑶忽然说，“他们虽然同步行动，但心跳有细微差异。带头的那个比其他人慢半拍，可能是控制中枢。”
苏逸眼睛一亮。
慢，说明负担重。
要么是指挥者，要么是实验品中的主载体。
“那就先废了他。”他舔了下嘴角，“你待在车里，别出来。”
“我说了多少遍我不——”
“这不是商量。”他打断她，“你要是死了，谁来解数据？谁来查二十年前的事？”
陈梦瑶咬住嘴唇，没再说话。
苏逸深吸一口气，焚元鼎再度催动，掌心温度飙升。他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铁管，指尖一抹，管身迅速发红，边缘开始融化。
他把铁管当成标枪，对准壮汉心脏位置。
对方似乎察觉危险，低吼一声，双臂张开，准备硬接。
可就在苏逸即将投出的刹那，远处传来一声引擎轰鸣。
一辆皮卡从服务站入口冲进来，车灯大开，直冲战场中央。
苏逸一愣。
皮卡没减速，径直撞向火堆残骸，轮胎碾过燃烧的机油，溅起大片火星。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维修工服的男人跳下来，手里拿着扳手，二话不说冲向其中一个改造人，照头就是一下。
哐！
那人脑袋歪了半寸，瞳孔颤动了一下，脚步迟缓了一瞬。
“趁现在！”那工人吼，“打他们后颈！那里有植入接口！”
苏逸来不及多想，提着烧红的铁管猛冲上去。
壮汉怒吼，狼爪横劈。
苏逸不躲不退，左手护甲硬抗一击，右手铁管如毒蛇吐信，直刺对方脖颈侧面。
嗤——
铁管穿透皮肉，插入半寸，碰到硬物。
壮汉全身剧震，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紧接着，后颈皮肤裂开，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正冒着电火花。
“果然有控制器。”苏逸冷哼，手腕一拧。
芯片崩碎。
壮汉双眼一翻，整个人轰然倒地，狼爪缩回人手形态，皮肤迅速灰败，像是失去了所有活性。
其余五人动作齐齐一滞。
像是信号中断的机器，僵在原地。
“有效！”陈梦瑶在车里喊，“他们的同步性断了！”
苏逸没放松，转身扑向第二个目标。
那人刚抬起手，就被他一记肘击砸中后颈，紧接着掏出随身小刀撬开皮肤，挑出芯片捏碎。
第三个、第四个……
五个人接连倒下，最后一个瘦高个刚转身想逃，被那维修工一扳手撂倒在地。
全场安静下来。
火基本灭了，只剩几缕焦味在空气里飘荡。
苏逸拄着铁管，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鼎纹还在发烫，像是警告他透支过度。
“谢了。”他对维修工点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平凡的脸，笑了笑：“路过。看你们被围，顺手帮一把。”
“顺手？”陈梦瑶从车里下来，警惕地盯着他，“你能准确打中他们的控制点？”
“修车修多了，看得出哪里是螺丝。”他耸肩，“再说，这种人我见过不止一次。”
苏逸眯起眼：“在哪？”
“钢城外围的废弃厂子。”维修工收起扳手，“他们叫‘清道夫’，专门处理失踪车辆和敏感货物。你们运的东西，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
苏逸和陈梦瑶对视一眼。
“所以刚才那行字——【眼已睁开】——不是吓唬人的。”她低声说。
“是通知。”苏逸摸了摸胸口，“有人在看着，一直在等我们落单。”
维修工看了眼油罐车，忽然说：“这车三分钟后会启动，路线是往东，避开高速。”
“你怎么知道？”陈梦瑶问。
“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他笑了笑，“名字叫老铁。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换班。”
苏逸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那你刚才那一扳手，是不是也太准了点？”
维修工没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别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他们还会来。”
说完，转身走向皮卡，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苏逸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尾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臂的金属护甲。
陈梦瑶走过来，声音很轻：“你觉得他是谁？”
“不知道。”苏逸收回手，“但有一点很确定。”
“什么？”
“他看见我用鼎力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