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雄杰的遗孀左右摇摆不定，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姚纤，面前这名年轻的女子莫名有一种让人踏实的感觉，在她打算将心中所想说出时，内核不稳的人总会先一步开口。
“你一个小女娃竟敢在太岁头上拉屎，看我把你打到哭爹喊娘！”
荣家并未分家，荣雄杰的弟弟乃小妾所生，不过二十出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男人阳气泄了后，便是他这副模样，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流乱转，没有个聚焦点，一张嘴便是长期行房事后的恶臭，走路连个正经样子都说不上。
眼见着他离姚纤越来越近，肖青拧眉走过去挡在姚纤身前：“这位大哥，你想蹲地牢吗？”
“滚一边去！”
男人想把肖青往旁边推，岂料推不动一点儿，姚纤抬头看一眼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荣雄奇，”说完，男人笑着问，“姑娘长得还不错，听了我的名字，是不是觉得我颇具男子气概……”
“打一顿，若再用此般轻浮语气同我说话，送到府尹那儿去，问问调戏良家女子、官家女子、皇亲国戚加起来共有何罪。”
荣家人就这么站着，看到家里仅剩的男丁在挨打，没有一个人冲出来阻止，只有荣雄奇一声又一声惨叫，肖青揍他时揍得格外顺手，还嚷嚷着：“郡主没把你丢进大牢，当真可惜，贼眉鼠眼的男人，见到一个女人，就想上去调戏，真拿朝廷律法当摆设呢？打你一顿都算好的了，下次再让我遇见，我非阉了你不可！”
姚纤垂眸看一眼躺地上不断翻滚的荣雄奇，说着：“意思意思就好了，别把人打死了。”
说完，她看向荣雄杰的遗孀：“荣夫人，这荣家还剩下哪些人？”
“婆婆、民妇与我这一双儿女，再然后就小叔子一人，唉，荣家的福气走到我们这一辈，也算是慢慢耗光了，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连一碗果腹的稀粥都没有。”
想起死在李忝背上的荣雄杰，那也是没有办法了，才陷入金钱的漩涡，被人做局，死得也那么急促。
姚纤叹一口气，这家的财产是不能交给娇生惯养的荣雄奇手上，她忽然有了个想法，走到荣雄奇身前蹲下：“你调戏我，若我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儿，我不确保你是否有命活着，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干不干？”
荣雄奇被打得鼻青脸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揍到眼睛都睁不开，对方自称郡主，他惹不起，一听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跪在地上：“郡主仁慈，只要能将罪名摘掉，哪怕是死，我也会干的。”
表忠心到这种程度，姚纤笑了：“也不算是死，若有机会，你或许能将荣雄杰的尸体背回来，收拾一下吧，后面几天无论哪一天，都会有人来接你的。”
听到荣雄杰的尸体，荣夫人身体猛然一顿，问道：“郡主见过我丈夫？”
“见过，死了，节哀。”姚纤连说三个词，抓着肖青匆匆离开。
回景王府的路上，两人都在沉默，风吹着雪花钻进马车，不冷不热，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们偶尔看一看对方，又继续沉默。
死亡在当时并不那么冲击人心，可会在后面某一天直面人心，荣雄杰死得很仓促，甚至可以不用死，却还是死了，他的尸体要么进了地下那个鬼魅男人腹中，要么进了那只巨狗肚子里。
总之是死了，连渣都不剩那种。
“真要带那个臭男人一起下去吗？”肖青问。
“总不能让他留在荣府嚯嚯其他人吧？这人生来就是讨债的，荣雄杰那么急着挣钱，怕就是这个弟弟嚯嚯的。”
姚纤说着，让岳安然顺便去查荣家的钱怎么没得，看着大门大户，钱却是虚空，肯定有原因。
刚吩咐完，姚纤便让肖青自己在府上玩儿，她要进宫一趟，这一趟她扮作宫女，直奔承天殿陛下寝殿而去，彼时张小宝在在旁边伺候，黄恙与黄太医正在配药，瞧着姚纤进来，四个人同时站起。
“陛下安。”姚纤行礼，随后说起府衙的事情。
李云山闻言，拍桌而起：“好你个李淳郁，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竟跟夜市扯上关系，朕看这杜临炔不是失踪了，怕是在夜市谋了个官当，不正当的钱拿多了，有李淳郁在上面遮掩呢。”
陛下震怒，姚纤仍跪在地上，此事尚无证据支撑，陛下如此迅速定了罪，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正往下细想时，李云山将姚纤扶起：“此事不急于一时，你们的命也重要，那夜市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去了能活着回来已是不容易，这一次若想彻底扫除，不会太容易的。”
姚纤起身，看着这正值壮年的皇帝，龙威的掩盖下是一个最普通的男人，脑子里忽然出现冯芝久那张脸，便开了口：“陛下，你做了这么多事，难道都要淹没在尘土之中吗？”
“史书不就是这么写的？有几句是真真实实的？”李云山笑了，转移话题，“说皇贵妃吧，三儿说过，你想给她解毒？”
“对，解毒，但有一个前提，她是真的怀孕。”说到这，姚纤小心翼翼地看向李云山。
“别这么看着朕，那孩子不是朕的，不是什么新鲜事，王家为了权势，什么都做的出来，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李云山无所谓地摆摆手，“要怪就怪，先皇将大部分权力分给王川今，分出去的权力，可是很难收回来的，一旦拥有权力的人利用权力谋私，天下就会大乱了。”
姚纤忍不住点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行礼：“陛下多虑，上天绝不会让此等恶人主宰天下。”
“上天？哪有什么上天，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你去皇贵妃那边，无论什么事，都要向朕汇报。”
“是，臣女先去了。”
云雀宫，王珍芳正在贵妃榻上躺着，小太监正替她按摩腿脚，守宫门的宫女匆匆跑过来：“娘娘，允安郡主来了。”
王珍芳迅速坐起，难以置信地盯着宫女，怒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允安郡主。”
“告诉她，本宫怀孕了，身体不舒服，谁都不见。”
“娘娘身体不舒服？那巧了不是，臣女师承神医宋柯，不说包治百病，只说给你解毒，让你生孩子时，母子平安，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