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空气带着潮湿的霉味，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秦岚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敲打。苏羽的手指在岩缝间移动，像在弹奏一架无声的钢琴。
岩壁发出低沉的呻吟。
就在这时，整个峡谷开始震动。
起初只是细微的颤抖，像沉睡的巨兽在梦中翻身。但很快，震动变得剧烈，岩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黑暗中形成一片灰色的雾。
“这是......”秦岚扶住摇晃的岩壁。
苏羽没有回答。他的手掌平贴在岩壁上，感受着那来自地底深处的脉搏。
外面传来护卫队员混乱的叫喊声，夹杂着设备报警的尖锐鸣响。林跃的声音透过石壁隐约传来，冷静中带着一丝紧绷：“稳住阵型！避开落石区！”
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峡谷上方崩落。
轰隆——
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震得秦岚耳膜发痛。碎石如雨点般砸下，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部。苏羽却依然站立在原地，仿佛与这片动荡的土地融为一体。
“信息过载引发了地质共振。”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系统崩溃释放的能量，比预计的更强。”
又一块巨石坠落，这次离他们更近。秦岚能感觉到气流扑面而来，带着新鲜岩石的辛辣气息。
外面的混乱达到了顶点。护卫队的通讯完全中断，只能听见模糊的呼喊和奔跑的脚步声。林跃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冷静得近乎冷酷：“放弃追击，优先确保人员安全。”
苏羽的嘴角微微扬起。
“几分钟。”他说，“我们只有几分钟。”
他的手指在岩壁上快速移动，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突然扩大，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更深的黑暗从洞口涌出，带着一股古老而冰冷的气息。
“走。”
秦岚弯腰钻入洞口，苏羽紧随其后。就在他们进入新通道的瞬间，又一块巨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来路。
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他们。
秦岚伸手向前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壁。通道狭窄而曲折，她必须侧身才能通过。身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不会追上来了。”苏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块岩石足够挡住他们一小时。”
“你怎么知道会有落石？”
“我不知道。”苏羽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但我计算过信息过载可能引发的能量释放。地质震荡......是个意外的礼物。”
秦岚想起那些报废的设备，想起在系统中游荡的那段原始信息。一切都在苏羽的计划之中，就连意外也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秦岚不得不放慢脚步，用手扶着湿滑的岩壁。水滴从头顶落下，冰凉地滑进她的衣领。
“小心。”苏羽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秦岚停下脚步，低头看去。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她勉强能辨认出脚下的一道裂缝。深不见底，只有细微的水声从下方传来。
“左边。”苏羽引导她绕过裂缝，“跟着我的脚步声。”
他们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领域。秦岚能感觉到脚下的岩石在微微震动，仿佛整个山脉都在苏醒。有时，她会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更大规模的岩层在移动。
“地质震荡还在持续。”苏羽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完美的掩护。”
秦岚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持续的地质活动会干扰护卫队的探测设备，掩盖他们的行踪。每一次岩石的崩落，每一声地底的轰鸣，都在为他们的逃亡奏响伴奏。
通道逐渐变宽，空气也开始流动。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前方透来，不是人造的光源，而是某种发光苔藓的幽绿光芒。
苏羽停下脚步，伸手触摸那些发光的苔藓。他的指尖掠过那些柔软的植物，绿色的光芒随之明灭，像是在回应他的触摸。
“古老的生命。”他轻声说，“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秦岚看着那些苔藓，突然意识到它们生长的模式很不寻常。它们沿着岩壁上的某些纹路蔓延，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原始的电路板。
苏羽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背影在幽绿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通道尽头是一处较为宽敞的洞穴。发光的苔藓在这里生长得更加茂盛，将整个空间映照成一片梦幻的绿色。洞顶垂挂着钟乳石，水滴沿着石尖缓缓滴落，在积水的洼地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苏羽走到洞穴中央，蹲下身观察地面。秦岚跟着看去，发现岩石表面刻着奇特的纹路，与苔藓生长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
“地图。”苏羽的手指沿着纹路移动，“或者说，是某种指引。”
秦岚仔细看去，那些纹路确实组成了通道的走向，还有一些她无法理解的符号。在图案的某个节点，刻着一个特别的标记，像是一只展开的翅膀。
苏羽的指尖在那个标记上停留了片刻。
“我们离源头更近了。”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洞穴另一端的黑暗，“但路还很长。”
就在这时，整个洞穴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强烈，更持久。头顶的钟乳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些较小的石块从洞顶坠落，砸进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秦岚稳住身形，听见远处传来岩石崩落的巨响。那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仿佛整座山都在重新排列自己的骨骼。
苏羽静静地站着，倾听着这曲地质变奏。他的侧脸在幽绿的光线中显得格外专注，像是在解读这些震动中隐藏的信息。
当最后的回声也消失在黑暗中，他转向秦岚。
“通道改变了。”他说，“旧的路径被封闭，新的路径已经打开。”
“那我们......”
“我们继续。”苏羽走向洞穴的另一端，那里的岩壁上果然出现了一道新的裂缝，刚刚被震开的裂口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断痕。
秦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在绝对的寂静中，她仿佛能听见林跃和他的队伍在另一边忙碌的声音，试图清理落石，恢复通讯，追踪他们的踪迹。
但持续的地质震荡成了最好的掩护。每一次岩石的滑动，每一阵大地的颤抖，都在抹去他们的足迹，扰乱追捕者的判断。
苏羽已经消失在新的通道中。秦岚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发光的苔藓在这里更加稀疏，黑暗重新聚拢过来，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地质的震荡还在继续，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为他们的逃亡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