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那一刻,公寓里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甘月靠在门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的压迫感,远比面对白公馆的怨灵要来得更真实、更危险。
“那个秦师傅……”顾云深心有余悸地显形,魂体边缘还有些微不稳的波动,“他看我的那一眼,好像针扎一样。”
“他不是普通人。”甘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确认楼下的车已经离开,才沉声道,“他能感知到你的存在,甚至可能模糊‘看’到你。他手里的符纸,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2333,能分析那个秦师傅的能量属性吗?】甘月在心中询问。
【目标已离开探测范围。根据残留能量波动分析,个体‘秦师傅’拥有较强的精神感知力与能量干涉能力,其能量属性偏于‘破邪’、‘镇灵’方向。对魂体存在一定威胁。】2333的机械音带着一丝警示意味,【建议宿主与顾云深尽量避免与其正面冲突。】
甘月眉头皱得更紧。破邪、镇灵?这听起来更像是专门对付鬼魂的。顾家派这样一个人来找顾云深,是真心想要找回少爷,还是另有所图?结合顾云深回忆起的、昏迷前听到钟助理与人争吵的模糊片段,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小顾,”甘月转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从现在开始,除非我确认绝对安全,否则在外人面前,你必须彻底隐匿气息,不能有任何波动。那个秦师傅,还有他代表的势力,很可能对我们……特别是对你,抱有未知的意图。”
顾云深看着甘月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只知依赖甘月的傻白甜鬼魂了。白公馆的经历唤醒了他部分记忆和本能,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我明白,月月大师。”他飘到甘月面前,魂体努力凝聚,显得坚定起来,“我会更加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还有,我会努力回想,尽快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甘月点点头,走到电脑前,“钟助理他们找上门,说明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注意了。白公馆这条线,他们肯定也盯着。我们得改变策略,不能明着调查了。”
她快速敲击键盘,清除了浏览器里关于顾家和白公馆的搜索记录。“公开的直播探灵暂时放缓,我们先从其他渠道入手。你不是能感应到一些东西吗?我们或许可以从一些年代久远、但怨气不那么重的老物件入手,看看能不能触发你更多的记忆。”
这个想法与2333的建议不谋而合。【通过接触与目标记忆相关联的‘媒介’,有一定概率激活深层记忆碎片。建议优先选择与顾家或目标个人经历密切相关的物品,成功率更高。】
然而,如何接触到顾家相关的私密老物件,却是个难题。顾家显然不是能轻易接近的。
就在这时,甘月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直播平台推送的一条本地热点消息——“顾氏集团旗下‘瀚海拍卖行’秋季慈善拍卖会预展明日开幕,众多珍贵古董珠宝亮相……”
甘月点开消息,浏览着预展的拍品图录,目光突然定格在一件物品上——一支品相完好的民国时期白金宝石钢笔,旁边的介绍写着:“据传为上世纪沪上名流顾翰笙先生旧藏……”
顾翰笙!甘月心中一震,如果她没记错,顾云深的爷爷,名字正是顾翰笙!
“小顾!快来看这个!”甘月立刻把顾云深叫过来,指着电脑屏幕上的钢笔图片,“这支笔,你有印象吗?”
顾云深凑近屏幕,魂力微微波动,仔细感应着图片中的物品。他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爷爷的书房里,好像有过类似的东西……但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一支。”
有熟悉感就足够了!
甘月眼中闪过一抹锐光:“瀚海拍卖行的预展,对公众开放。明天,我们就去亲眼看看这支笔!”
------
第二天下午,甘月稍作打扮,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对古董有兴趣的年轻白领,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瀚海拍卖行。预展厅内灯光柔和,人流不多,气氛安静而高雅。
甘月看似随意地浏览着玻璃展柜内的各式珍品,实则暗中让顾云深仔细感应。为了最大限度隐匿气息,顾云深紧紧跟在甘月身边,魂体收缩到最小,如同一个无形的影子。
当走到那个陈列着白金钢笔的展柜前时,不等甘月提醒,顾云深的魂体就明显波动了一下。
“是它!”顾云深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确认在甘月脑海中响起,“我认得这支笔!爷爷很珍爱它,经常用它写字……我还记得他握着笔时,手指的温度……”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清晰的记忆画面碎片涌入顾云深的意识:温暖的书房阳光,红木书桌上铺开的宣纸,一位面容依稀与顾云深有几分相似、气质儒雅沉稳的老人(顾翰笙)正用这支笔蘸墨,书写着苍劲有力的毛笔字……画面温馨而平静。
然而,这平静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另一段模糊许多、却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片段:还是那个书房,但气氛压抑,爷爷顾翰笙手持这支笔,脸色铁青,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极度愤怒和……悲伤?他对面似乎站着一个人,但身影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激烈的争执……
“爷爷……他好像很生气,很难过……”顾云深传递过来的意念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为什么?是因为……白公馆?还是因为……婉清?”
钢笔作为“媒介”,成功触发了他与爷爷相关的记忆,但关键部分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甘月一边假装欣赏钢笔,一边低声问:“还能感觉到别的吗?比如,这支笔为什么会出现在拍卖行?你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顾云深努力集中精神,但关于这支笔为何流落至此,以及爷爷后来的具体情况,记忆却是一片空白。他的记忆似乎断层得很厉害,昏迷前较长一段时间的事情都模糊不清。
“不行,想不起来。”顾云深有些沮丧。
“没关系,有进展就是好的。”甘月安慰道,同时目光扫过展柜旁的拍品介绍,默默记下了这支钢笔的编号和估价。或许,可以通过竞拍这支笔,更近距离地接触和研究它?
就在甘月暗自盘算时,一个略显熟悉、带着几分傲慢的女声在她旁边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认真地看着顾老的旧藏。原来是甘大主播啊?怎么,直播搞不下去了,开始对古董感兴趣了?”
甘月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包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正用挑剔和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是林薇薇,一个家里有点小钱、一直自诩为上流名媛、也曾做过直播但成绩惨淡,因此对突然爆红的甘月十分看不顺眼的对头。
甘月懒得跟她计较,淡淡回了句:“随便看看。”
林薇薇却不肯罢休,她自然也看到了那支钢笔,眼珠一转,故意提高了音量,仿佛是说给周围几个人听:“啧啧,顾老的心爱之物,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的。这支笔,我们林家志在必得,到时候拿来送给顾伯伯(顾云深的父亲)当礼物最合适不过了。某些靠装神弄鬼博眼球的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她这话一语双关,既炫耀了林家的财力以及与顾家的“亲近”,又狠狠踩了甘月一脚。
甘月眼神冷了一下,但还没等她开口,身边的顾云深却先有了反应。他虽然不记得林薇薇是谁,但她话语中对甘月的轻蔑以及那种对顾家刻意攀附的姿态,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一股微不可查的阴风突然拂过林薇薇的后颈,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同时,她挎着的那个价值不菲的爱马仕包包,搭扣“啪”地一声,毫无征兆地弹开了,里面的口红、粉饼等小物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滚落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啊!”林薇薇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狼狈不堪。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甘月微微挑眉,瞥了一眼身边看似无辜、但魂力波动还没完全平复的顾云深。这小子……学坏了啊?不过,干得漂亮。
她没再理会满脸通红的林薇薇,转身优雅地走向下一个展柜,只在经过时轻飘飘留下一句:“林小姐,东西拿稳点,下次可能就不只是掉东西了。”
林薇薇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走出拍卖行,甘月才对顾云深笑道:“可以啊小顾同学,都会捉弄人了?”
顾云深有点不好意思,但理直气壮地说:“她欺负月月大师,我看不过去。”
甘月心里有点暖,但也没忘了正事:“看来盯上这支笔的人不少。林家想拍下来讨好顾家,这说明顾家内部,至少顾云深的父亲,可能对这支笔的出现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默许拍卖的?这背后会不会有别的含义?”
她感觉,这支突然出现的钢笔,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不仅触动了顾云深的记忆,似乎也搅动了顾家周边看似平静的局势。
“这支笔,我们得想办法拿到手。”甘月下定决心,“它可能不仅是记忆媒介,或许本身也藏着什么线索。”
然而,竞拍需要钱,一大笔钱。甘月看着手机里直播收入的余额,虽然最近收入可观,但距离竞拍一支估价不菲的民国古董钢笔,还有不小的差距。
看来,得想办法再接个“大活”了。而且,这次的目标,或许不能只局限于“安全”的范畴了。为了解开谜团,一些风险,似乎不得不冒。
夜色渐浓,城市华灯初上。甘月和顾云深的身影融入人流,他们的下一站,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