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上的红光刚闪起来,审讯室的灯就跳了一下。
陈岚眼皮一跳,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这是她和周临川约好的信号——干扰来了。
对面那人还低着头,双手搁在膝上,像尊泥塑。可就在刚才,他指尖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节奏和监控里那道脉冲频率完全一致。
“选一杯。”陈岚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划过玻璃。
她面前摆着三杯咖啡,冒着热气。一杯滚烫,水汽蒸腾;一杯温着,表面平静;第三杯冷透了,奶沫都结了层薄皮。
“哪一杯,你说真话。”
嫌疑人缓缓抬头,眼神飘忽了一瞬,又落回那杯最烫的。他伸出手,指节发白,指尖微微抖着,最终停在滚烫的杯沿。
“我……选这个。”他说,“滚烫的话,才配讲真相。”
陈岚没动,银匙在手里转了个圈,轻轻搁下。
周临川站在墙角,一直没说话。他左手虎口有块旧疤,此刻被袖口磨得发红。他盯着那人的手——不是看杯子,是看手腕内侧的血管搏动。
太稳了。
正常人碰到高温,哪怕只是靠近,也会条件反射缩手。可这家伙,手抖得厉害,心跳却压在每分钟七十二下,分秒不差。
训练过的。
“你真觉得,”周临川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喝口热咖啡就能过关?”
那人没答,只把杯子端了起来。
瓷壁烫得吓人,他掌心立刻泛红,可他没松手,反而用力攥紧,像是在证明什么。
“说吧。”陈岚盯着他,“王金强最后联系你,是在哪个码头?”
“我不记得了……”他嘴唇哆嗦着,额角渗出汗,“但我愿意配合……只要能减轻处罚……”
话没说完,周临川一步跨到桌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啪!”
震得记录本都跳了起来。
下一秒,他抓起那杯滚烫的咖啡,猛地往地上一摔!
瓷片炸开,褐色液体溅了一地,顺着地板缝蔓延,像一道歪斜的血痕。
“别演了!”周临川吼道,“你根本不怕烫!你是故意选这杯,好借痛感掩饰远程信号同步!你耳朵里有接收器,对不对?”
那人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陈岚立刻按下手边按钮:“切断所有无线频段,屏蔽门闭合!技术组,查他进门前的全身扫描记录!”
墙角的通风口传来轻微嗡鸣,金属板缓缓滑动,整个房间陷入物理隔离状态。
“你……你们不能这样!”那人终于慌了,声音拔高,“这是程序违法!我要投诉!”
“投诉?”周临川冷笑,弯腰从碎片堆里捡起半块杯底,翻过来一看——内壁刻着极小的数字编码,0.5毫米大小,肉眼几乎看不见。
“这杯子,是特制的。”他抬头看向陈岚,“不是用来喝的,是共振元件。温度变化会触发音频反馈,他在用体温传递信息。”
陈岚脸色沉了下来。
她早该想到。母亲当年被害案的卷宗里就有类似手法——嫌犯用热水杯做信号调制器,把审讯室对话实时传给外面的人。
她推这三杯咖啡,本是试探。怕痛的选冷的,虚张声势的选热的,真正想控制节奏的,会选温的。
可眼前这人,偏偏挑最烫的。
这不是勇气,是伪装。
他需要那种灼烧感,来掩盖神经系统的微调反应——那是接收远程指令时的身体本能。
“技术组!”陈岚对着通讯器喊,“定位干扰源,现在!”
三公里外,废弃变电站楼顶。
风很大,吹得秦霜旗袍下摆猎猎作响。她站在铁架边缘,脚边放着一只老式收音机改装的信号中继器,天线漆黑,像根断骨戳向夜空。
她右手抬起,指尖轻触盘扣上的翡翠蝴蝶。
红光再次闪出,短促、精准,持续不到一秒。
“信号已传。”她低声说,嘴角微扬。
可下一秒,中继器屏幕突然跳红——连接中断。
她皱眉,快速检查参数,发现主频段已被反向锁定,追踪路径正逆向回溯。
“动作挺快。”她喃喃,“但晚了。”
她按下销毁键,设备内部微型燃烧装置启动,电路板开始冒烟。
与此同时,纪委大楼地下三层,监控中心。
顾轩站在屏幕前,盯着那条骤然中断的信号流。
“找到了。”技术人员转身汇报,“干扰源在城西老电管站,设备正在自毁,但我们在断联前截到了一段加密数据包。”
“解码。”顾轩说。
“已经在跑算法了,但……”技术员迟疑了一下,“对方用了动态混淆协议,破解要时间。”
顾轩没说话,目光落在另一块屏幕上——那是审讯室的实时画面。
嫌疑人已经被两名警员架起,正往外带。他脸上没了刚才的镇定,嘴角抽搐,眼神乱闪。
“他在等指令。”周临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现在指令断了,他慌了。”
“那就逼他开口。”顾轩说,“把他带回隔离室,单独关押。不要提任何问题,只放一段录音。”
“放什么?”
“王金强被捕那天的审讯原声。”顾轩淡淡道,“倒着放。”
技术员愣住:“倒着?”
“人脑对逆序语音有潜意识抗拒。”顾轩眯眼,“尤其是受过心理训练的。他会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拼命想‘还原’内容——结果越想越乱,精神防线就会裂。”
他顿了顿:“等他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再送一杯温咖啡进去。”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走廊灯光昏黄,他袖口的檀木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刚走到楼梯口,手机震动。
是周临川发来的消息:
【杯底编码已破译,指向东港3号仓,地下二层。坐标确认。】
顾轩停下脚步,回拨过去。
“带人去。”他说,“别穿制服,用便衣突击队。我要活着的证据,不是尸体。”
“明白。”周临川声音低沉,“但你要想好——这一动,他们就知道我们摸到门了。”
“早就知道了。”顾轩看着窗外,“秦霜今晚不是来泄密的,是来钓鱼的。她想看我会不会乱。”
他挂了电话,抬头看向监控大屏。
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审讯室地面——那滩洒出的咖啡,正缓缓流向墙角排水口,边缘已经凝出一圈深色痕迹。
像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