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繁华依旧。
只是在这泼天的富贵之下,暗流,却从未有过片刻的停歇。
城南,一处极为隐蔽的宅院内,四季如春的暖阁之中,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李师师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裙,亲手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女子的脸颊。
床榻上的女子,正是潘金莲。
此刻的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透明的纸,若不是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那张曾经颠倒众生、媚骨天成的绝美脸庞,如今,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憔悴。
距离那场惨烈的追杀,已经过去数月。
李师师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耗费了无数珍贵的药材,才堪堪将潘金莲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命,是保住了。
但她的神魂,却仿佛被禁锢在了一个,无人能够触及的深渊之中,迟迟,无法醒来。
“你这个傻女人……”
李师师看着潘金莲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数月前,那个黑风口的血战之夜。
她潜行千里,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
当她告诉他,“潘金莲,她没有死”时,他眼中爆发出的那股狂喜与失而复得的光芒,至今,依旧灼烧着她的心。
她向他承诺,会照顾好潘金莲。
她也向他揭露了高俅那通敌卖国、意图在汴京制造瘟疫的滔天阴谋。
他们,是情敌,却也是,唯一的盟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的目标,就是扳倒那个权倾朝野、丧心病狂的太尉——高俅。
因为,只有扳倒高俅,才能拿到,彻底根除潘金莲体内剧毒的解药。
也只有扳倒他,才能,挽救这大宋的万里江山,天下苍生。
李师师的目光,落在潘金莲紧紧攥着的右手上。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握着,仿佛,握着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李师师知道,在那只手里,是半枚,来自萧明的,星盘状信物。
每当看到这副情景,李师师的心,便会像被针扎一样,微微刺痛。
但更多的,却是,对那个男人的,无尽的思念与担忧。
萧明……
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你可知,你的金莲,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
你又可知,我为了你,也正在,走一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
就在李师师,暗自神伤之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暖阁的阴影处。
“楼主。”
黑影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干涩,正是李师师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闻香楼”的,一名顶尖密探。
李师师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冷。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床榻上的潘金莲,淡淡地问道:“何事?”
“西边,来的消息。”
密探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用火漆封口的,细细的竹筒,双手,呈了上来。
李师师的心,猛地,一跳!
西边!
自从黑风口一别,萧明一行人,为了躲避高俅的追杀,一路向西,如同人间蒸发。
她甚至,一度以为,那个男人,已经,葬身在了,茫茫的戈壁黄沙之中。
她颤抖着手,接过竹筒,用指甲,利落地,挑开火漆,从里面,倒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
“西夏内乱,仁多伏诛,国相梁氏,一手遮天。其背后,疑有宋人,姓萧,名明。”
轰!
李师师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手中的纸条,飘然落地,娇躯,亦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是他!
真的是他!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在短短数月之内,于异国他乡,搅动起,如此惊天的风云?!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骄傲与自豪,瞬间,充斥了她的胸膛!
这,就是她李师师,看上的男人!
无论身处何等绝境,他,都能,逆风翻盘,扶摇直上!
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更加深切的,担忧与恐惧。
西夏!那可是,虎狼之国!
他一个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搅动得天翻地覆,成为了权相背后的“执棋人”,这该是,何等的危险?
他走的每一步,都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不行!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异国他乡,孤军奋战!
他,是在为整个计划,创造机会!
他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遥远的西夏,而这,正是,汴京城内,动手的,最佳时机!
李师师猛地转身,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哀愁的、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中,此刻,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潘金莲,又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象征着大宋最高权力的,巍峨宫城。
一个,早已在她心中,推演了无数遍的,大胆的计划,彻底,清晰了起来。
她不能离开汴京,她要守护潘金莲,这是她对萧明的承诺。
但,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传我的命令。”李师师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启动‘天枢’计划。”
单膝跪地的黑影,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
“楼主!‘天枢’计划,一旦启动,您在汴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届时,无论是官家,还是蔡京,都绝不会,容下我们!这……这是在,玩火啊!”
“玩火?”
李师师的嘴角,勾起一抹,凄美而决绝的冷笑。
“我李师师,这一生,都在,如履薄冰。”
“为了他,为了我们的约定,即便是,焚身于火,又有何妨?”
她走到床边,重新,握住了潘金莲冰凉的手,目光,却穿过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那遥远的,西方的天空。
萧明,你听到了吗?
你负责,在西夏,搅动风云,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我负责,在汴京,为你,撬动这大宋的朝堂!
我们的约定,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大宋的京师,悄然汇聚。
而远在兴庆府的萧明,并不知道,他随手,在西夏,落下的一颗棋子,却在千里之外,引动了,他生命中,另一位,同样,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那颗,早已,为爱痴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