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战事已基本平定,公审的余波渐次消散,宁王周景昭深知,刀兵之威可定一时之乱,而文治之功方能铸就长久之基。他立即召集麾下所有核心文武,商议建立一套权责分明、运转高效的统治架构,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全面治理。
堂内济济一堂,文臣如谢长歌、齐逸、吕彦博等,武将如狄昭、李光、徐破虏、卫风、狄绾、鲁宁等,以及身份特殊的司玄、玉清瑶、陆望秋、清荷等人皆在列。众人面色肃穆,眉宇间又难掩大战初定、即将开创新局的振奋之情。
会议伊始,性情刚毅的狄昭便率先出列,拱手朗声道:
“殿下!如今南中大局已定,爨氏授首,四郡归心。您贵为亲王,总督西南一方,威加海内。这府衙虽可暂作行辕,然终究是旧时官署,规制有限,难彰天家气象。臣等恳请殿下,当择吉地、采良材、兴土木,正式建造宁王府!此举非为享乐,实为定南中民心之根本,彰我大夏王朝之赫赫威仪!”
此言一出,性情直率的徐破虏立刻洪声附和:“狄将军所言极是!王府乃一方权柄之象征,如同军中之帅旗,不可不立!末将愿亲自督工,必为殿下建一座配得上您功勋的府邸!” 其他如李光等将领也纷纷点头称是。
就连一向持重的谢长歌也捻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狄将军与徐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建制立威,宫室舆服,亦是礼法的一部分,关乎朝廷体面,有助于安定人心,使新附之民知所归向。”
面对众臣一致的请求,周景昭神色平静,他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沉静而温和地扫过全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诸位爱卿之心,本王深知。建造王府,以示正统,确有其理。”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体恤民情的沉重,“然而,诸位可曾想过?南中初定,百废待兴,百姓历经多年战乱与爨氏盘剥,已是困苦不堪,家无余粮,户多哀声。此刻若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必然征发民夫,耗费钱粮,此乃劳民伤财之举!非但无益于稳定,反而会失去我等浴血奋战所欲保护的民心!本王之威仪,不在宫室之华美恢弘,而在政令之清明、将士之用命、百姓之真心拥戴!”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至于本王之居所,无需劳民伤财。从空出来合规格官邸,或查抄的逆产中,择一位置适中、环境清静的院落,稍加修葺、整理便可使用,务必以简朴实用为要,切勿追求奢华。此事,容局势更为平稳后再议不迟。”
众人见周景昭态度坚决,且所言句句在理,心中不由感佩其仁德之心与务实之风,深知这位殿下志在天下而非个人享乐,便不再多言,齐声道:“殿下仁德,体恤民情,臣等敬佩!”
会议焦点随即转入正题。周景昭示意侍从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帛图,上面清晰地勾勒出他构思的统治架构。
“诸位,南中之地,需长治久安。本王意设 ‘政务院’与 ‘天策府’ ,分理军民之事。”他指向帛图,“政务院,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司,并增设‘财司’、‘税司’、‘农司’、‘通政司’,专司钱粮赋税、农桑水利及文书通达。天策府,总揽军务,下设各军、各营,专司征伐、训练、戍守。”
这套架构清晰明了,兼顾了传统与南中实际需求,众人仔细观看,皆表赞同。
随后,周景昭谈及对这片广袤土地的整体规划,目光变得深远:
“味县、同乐、曲轭、升麻四郡已平,然此地方圆千里,古称宁州,幅员辽阔,族群众多,非四郡之名可囊括。下一步,当根据朝廷旨意,重建宁州,恢复其古称,并复设建宁府,府治便设于这味县。以此为核心,统辖各方,方显名正言顺,亦利於招抚尚未明确表态的边远郡县。”
他目光转向沉稳的谢长歌,语气转为严肃:“鸣远先生,待政务院架构初定,人员稍安,即以本王名义,立即行文于云南郡、永昌郡、兴古郡、兴宁郡、梁水郡、河阳郡六郡太守,令其速来味县述职!告诉他们,战乱之时,道路阻隔,情报难通,他们未能及时响应王师,本王可以理解,过往不咎。但如今烽烟已熄,道路已通,正是需要他们表明态度、拿出诚意、共商宁州重建大计之时!若仍推诿不至,或阳奉阴违,视本王钧令如无物,则休怪本王不再顾念情面,以军法从事,雷霆扫穴!”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给了那些尚在观望、心存侥幸的郡守一个体面的台阶下,也划下了清晰明确、不容逾越的红线,充分展现了周景昭恩威并施、意图真正且彻底掌控整个宁州地区的强大决心与政治手腕。
这时,齐逸出列,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殿下,关于逆酋爨崇道,当如何处置?是就地明正典刑,以彻底震慑宵小,还是押解京师,献俘阙下,请陛下圣裁?”
这个问题让堂内安静了一瞬。徐破虏立刻抱拳道:“殿下!此獠罪大恶极,南中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末将以为,当尽快公开处决,以平民愤,亦绝后患!”
狄昭却沉吟道:“徐将军所言虽是民心所向。然,爨崇道身份特殊,曾僭越称王,乃十恶不赦之重罪。按律,此类逆犯,最终裁决之权在陛下。若我等先行处置,虽快意,却难免有擅专之嫌。且……留其性命,或可作为筹码,或可从其口中榨取更多关于其背后势力(如暗星)的情报。”
谢长歌也缓缓道:“狄将军思虑周详。余以为,爨崇道乃朝廷钦犯,其生死关乎国体。不如将其罪状、证供详细整理,连同人犯一并押送长安,听候陛下发落。如此,既彰显殿下恪守臣节,尊奉朝廷,亦可借此向天下展示殿下平定南中、擒获元凶之大功。”
周景昭认真听取了各方意见,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片刻后,决断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爨崇道,必须死,此乃定论。然,其死法、死期,却需斟酌。徐将军所言民心,狄将军所虑律法,谢先生所谋大局,皆是为本王计,为南中计。”
他目光变得锐利:“然,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权衡。将其押送京师,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暗星’等势力绝不会坐视。且南中初定,需要一场彻底的清算来划清界限,若将其送走,反可能让一些残余势力心存幻想。”
他最终拍板:“这样吧,暂时留其性命,严密关押。将其僭越称王、祸乱南中、勾结不明势力(可暂隐去‘暗星’具体名号)等滔天罪状,以及公审爨云峰之民意,详细写成奏章,以六百里加急先行呈报陛下。并在奏章中明确陈述,此獠民愤极大,南中军民皆欲杀之而后快,请求父皇授权本王,于南中之地,择时公开处决,以正国法,以安民心!在朝廷旨意到达前,务必确保其活着,但要让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这一决议,既尊重了朝廷法度,又考虑了现实情况与民心向背,还保留了利用价值,可谓周全。众人皆心悦诚服:“殿下英明!”
接下来,会议进入具体人事任命的讨论,气氛转而热烈:
周景昭首先看向德高望重的谢长歌,恳切道:“鸣远先生,德才兼备,经验丰富,这政务院掌院一职,非先生莫属,望先生勿要推辞,为本王打理这千头万绪的民政。”
谢长歌躬身一礼,坦然应允:“殿下信重,臣敢不竭尽驽钝?必当尽心竭力,梳理政务,安抚地方。”
他随即举荐道:“殿下,玄玑先生精通算学、地理、农桑,善于统筹规划,臣举荐其为副掌院,分管户、农二司,必能人尽其才。另,望秋小姐,心思缜密,识见不凡,于钱粮数字极具天赋,臣举荐其为副掌院,分管财、税二司,定能井井有条。”
周景昭闻言,看向一旁静立的玄玑和目光沉静的陆望秋,欣然准奏:“准!玄玑先生,望秋,政务院初立,百业待兴,就有劳二位了。”
关于天策府,周景昭目光投向沉稳如山的大将狄昭:“狄将军,运筹帷幄,战功赫赫,这天策将军之职,便由你出任,总揽宁州一切军务。”
狄昭肃然抱拳:“末将领命!必当整军经武,戍卫疆土,为殿下扫平一切障碍!” 他随即建议道:“殿下,齐逸先生深谙谋略,洞察机先,末将提议由齐先生任天策府长史,参赞军机,筹划方略。此外,我军日后作战,需更注重各兵种协同,末将建议,可按功能进一步细化各军训练,如重步、轻骑、弩手、斥候、工兵等,专精其一,方能发挥最大战力。”
周景昭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狄将军思虑长远,所言极是!准!齐先生,军务谋划,就多倚重你了。各兵种专业化训练之事,由狄帅全权负责,尽快拿出具体章程。”
对于年轻干练、屡立奇功的庞清规,周景昭给出了选择:“伯矩,你心思机敏,能文能武。眼下有两条路予你:一是在通政司历练,协理文书机要,居于中枢;二是外放平夷县,任县令,亲民理政,独当一面。你意如何?”
庞清规毫不犹豫,朗声道:“殿下!某愿往平夷!愿以身为薪,将殿下新政之火种,播于郡县,将这百废待兴之县,治理成我宁州之新政样板,不负殿下知遇之恩!”
周景昭深为赞许:“好!有志气!准你所请!平夷县便交予你了,望你勤政爱民,做出表率!”
其余任命也迅速敲定:吕彦博执掌刑司,专司律法刑狱;卫风任天策府参军,兼领斥候营;徐破虏、李光、孟岩等将分任各军主将;鲁宁依旧统领亲卫,宿卫中枢;司玄参赞机密,护卫周全;玉清瑶为客卿,地位超然;清荷正式执掌澄心斋南中分站,负责情报监察。
至此,宁王麾下统治班底初步成型,政务、军事、监察(澄心斋)三大体系权责清晰,架构明确,既有经验丰富的老臣坐镇,又有锐意进取的年轻干才冲锋,为接下来治理偌大的宁州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基础。
周景昭最后肃然起身,目光扫过堂下济济英才,沉声道:“职司已定,权责已明!望诸位各尽其责,同心协力,如臂使指,共筑这宁州太平之基业!散会后,各归其位,各司其职,让这部新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臣等(末将)遵命!愿为殿下效死,为宁州开太平!” 众人齐声应诺,声震屋瓦,信心满怀,一股开创新时代的蓬勃朝气,在府衙正堂之中激荡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