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从深沉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意识如同从冰冷的海底缓缓上浮。
他缓缓坐起身，内视己身。
发现之前那暴虐邪火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经脉中些许的虚弱和空乏。
“我还活着……”他低语一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幻境中，他倾尽所有、斩向那天魔核心的决绝一剑，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与破碎。
难道……竟是自己战胜了那可怕的心魔？
他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头，想起了为他驱除焚心露的姜晚，还有护法的韩月与苏婵。
感激与疑惑交织，他缓缓起身，决定去问个明白，并当面道谢，尤其是对耗神费力的姜晚。
林渊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残存的些微虚弱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推门而出。
刚走出房门没几步，便见一道身影正从不远处走来，是苏婵。她似乎正是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刚醒？”苏婵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焚心露是否还感觉得到？”
林渊拱手，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苏师姐挂心，弟子已无大碍，那股邪火似乎已经平息了。”他下意识地想行礼，却被苏婵抬手制止。
“不必多礼，你刚恢复，虚礼就免了。”
她的语气很自然，目光却似乎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像是在仔细确认他的状态。
随即，林渊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极其短暂地、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嘴唇。
这一瞥快得几乎像是错觉，却让林渊心头莫名地“咯噔”一下。
苏师姐……刚才在看什么？
“林师弟，”苏婵的声音将他从瞬间的走神中拉回，“你可知，你昏迷之后，是如何清醒的？”
林渊定了定神，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回师姐，在我记忆中，用尽最后力量斩出那一剑后，便失去了意识。之后的事情……便不甚清楚了。”
“苏师姐，我正想请教，昨日最终是如何收场？我是否……真的战胜了心魔？”
苏婵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语气却依旧平淡：
“昨日现场看来，似乎的确是你斩灭了心魔，但你体内焚心露邪气因此反扑，现场灵力混乱狂暴至极。”她顿了顿再次说道：
“最终，是姜师妹用了些……非常手段，才将你心脉中扎根的焚心露彻底驱除。你能醒来，她居功至伟。”
非常手段？
这四个字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渊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苏婵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点明了姜晚的功劳，也将救治过程概括为“驱除邪气”。
但正是这种过于概括、刻意回避细节的表述，以及刚才那微妙的一瞥，反而像一层薄纱，欲盖弥彰，让林渊心中的疑虑瞬间加深。
什么样的“非常手段”，能让见多识广、处事沉稳的苏婵都语焉不详，甚至眼神闪烁？
他怔在原地，努力想从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挖掘出什么，却只觉得更加迷茫。他低声道：
“非常手段……那……姜师姐她……为了救我，可还安好？”
他问得小心翼翼，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仿佛害怕听到某个不好的答案。
苏婵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她无性命之忧，只是灵力消耗过度，需要静养些时日。你自己去看看她吧。”她侧身让开了路。
“无论如何，多谢苏师姐告知。”林渊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再次拱手，语气沉重。
苏婵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林渊心事重重地转身，朝着姜晚居住的竹舍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韩月正从另一条小径快步走来，她显然也看到了林渊，脚步下意识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
若是往常，以韩月的性子，见到他醒来，多半会直接大嗓门地嚷起来“哟！臭小子命挺硬啊！”或者至少也会打量他几眼，问句“没事了吧？”。
但此刻，韩月的目光却有些闪躲，像是故意不看他的眼睛，只是含糊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脚步加快，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异常的反应让林渊心中的疑云更重。他主动开口招呼：
“韩月师姐。”
韩月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有些僵硬地回头：
“啊？干嘛？”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多谢师姐昨日护持之恩。”林渊拱手道。
“哦，没什么，应该的。”韩月挥挥手，眼神飘向别处，明显不想多谈，“你没事就行了，好好养着吧。”说完又要走。
林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师姐。”
“不知姜师姐现在如何？昨日她为我疗伤，耗费必定极大，我想去向她当面道谢。”
一听到“姜师姐”三个字，韩月的反应瞬间激烈起来。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向林渊，那目光里竟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怒气和不平，声音也拔高了：
“道谢？你现在知道道谢了？你知不知道小晚她为了……”
话说到一半，她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猛地刹住，脸上闪过懊恼和后悔的神色，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语气变得更冲，几乎是低吼出来：
“她好得很！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完，她像是生怕自己再漏出什么话来，狠狠瞪了林渊一眼，几乎是跑着离开了，留下林渊一个人愕然地站在原地。
林渊僵在原地，韩月这异常激烈、欲言又止的反应，像是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他。
苏师姐含糊其辞的“非常手段”……
韩月师姐这反常的暴怒与那句戛然而止的“你知不知道小晚她为了……”
……
两者结合，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难道说，姜晚的状况，根本不是苏师姐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她为了救自己，所用的方法……
所付出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严重到让韩月师姐如此愤慨，甚至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