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明,一个不信邪的唯物主义者。直到2019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我因图便宜租下了北京劲松小区那套902室。
中介小陈在交给我钥匙时,眼神闪烁,最后只是含糊地提醒了一句:“哥,这楼老,隔音不好……晚上要是听见什么动静,特别是敲门声,千万别开门,也别应声。”
我笑着接过钥匙,心里不以为然。老楼嘛,有点声音正常。
搬进去的头两天,风平浪静。除了暖气不怎么热,水压有点低之外,一切安好。第三天下班,电梯维修,我不得不爬楼梯回九楼。昏暗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在身后一层层熄灭。走到七楼转角时,我无意中抬头,瞥见上方楼梯扶手的缝隙里,似乎有一小片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我没太在意,只当是其他邻居。但当我走到八楼时,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跑动声,像是个光着脚的孩子,啪嗒啪嗒的,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声。声音到了我家902门口,就戛然而止。
我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上去。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我家门口的脚垫微微有些潮湿,像是刚被水浸过。我皱了皱眉,开门进屋,并未深究。
真正的恐怖,从那天深夜开始。
第一章:敲门声
“咚……咚……咚……”
沉闷、缓慢,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敲门的东西手上沾满了淤泥。
我被这声音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两点整。
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凑近猫眼。
门外,楼道感应灯没亮,一片浓墨般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精准地敲击在我心房最脆弱的地方。
“谁啊?”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敲门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然后,一个声音贴着我家的门缝钻了进来,那声音尖细,扭曲,像是个孩子,却又带着老人般的沙哑:
“爸爸……开门……我冷……”
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单身独居,哪来的孩子?!
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门外的那个“东西”似乎能感觉到我的恐惧,开始用指甲刮擦门板,发出“吱嘎……吱嘎……”令人牙酸的声音。同时,那股混合着铁锈和河底淤泥的腥臭味,浓烈地从门缝底下渗了进来。
我不知道那晚是怎么熬过去的。刮擦声和那声“爸爸”断断续续持续到凌晨四点,才如同退潮般消失。我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直到天光大亮。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请假去了中介公司。小陈听我讲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张哥……你……你应声了?”他声音发抖。
“我……我就问了句谁啊。”
“坏了!”小陈一拍大腿,“老住户都说,那东西……它会学人说话!你一旦应了,它就知道你在里面,就……就认准你了!”
他告诉我,这栋楼几十年前出过事。一个住在902的小女孩,在某个冬夜被醉酒的父亲失手打死,尸体就被塞在床底下,直到臭味传出才被发现。据说那女孩生前最喜欢在楼道里光脚跑着玩,死后怨气不散,总在深夜寻找“爸爸”,要他开门。
“之前也有租客遇到过,但只要不理它,熬过几天就没事。可一旦有人应了声……”小陈咽了口唾沫,“它就会想方设法……进来。”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902。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我。白天还好,一到夜晚,那个敲门声准时在凌晨两点响起。
“爸爸……开门……脚冷……”
它的词句变得丰富了,声音也越来越像紧贴着门板发出。我甚至能想象出,一个浑身湿透、面色青紫的小女孩,正把脸贴在猫眼上,向内窥视。
我加固了门锁,用毛巾塞死了门缝,晚上睡觉都戴着耳塞。但恐惧无法隔绝。
一天早上,我起床后,赫然发现客厅冰冷的地板上,多了一串小小的、湿漉漉的脚印。从紧闭的防盗门外延伸进来,一路走到我的卧室门口,然后消失。
那些脚印带着泥污和水渍,脚趾的方向,正对着我的床头。
它……已经进来过了?!在我睡着的时候,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决定立刻搬走,一刻也不能多待。打包行李时,我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尤其是卧室那张老式的双人床,我甚至不敢靠近。自从看到那些脚印后,我总觉得床底下有什么。
终于收拾完毕,我叫的搬家公司货车还没到。极度疲惫和恐惧让我坐在客厅椅子上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我卧室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木头。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声音很清晰,就是从床的方向传来的。
我握着一根棒球棍,一步步挪到卧室门口。挠刮声停了。卧室里一切如常,只有打包好的纸箱堆在墙角。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最后时刻,不能退缩。我必须确认床底下没有东西,否则我余生都将活在阴影里。
我慢慢地俯下身,将头贴近地面,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射向床底的黑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着的、毫无血色的脚丫,脚上沾满了干涸的泥巴。
我的呼吸停滞了。
光柱向上移动。
看到了一截白色的、湿漉漉的裙边。
再向上……
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纯黑色的、没有眼白的眼睛。它们镶嵌在一张青灰色的、肿胀的小脸上。那张脸,正贴着床板,咧开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我。
“找到你了……”它用那熟悉的、扭曲的尖细声音说,“爸爸……”
“啊——!!!”
我发出这辈子最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冲出902,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直到跑出楼洞,沐浴在阳光下,我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后来,我得了严重的焦虑症,看了大半年的心理医生。我搬到了城市另一端的新小区,住进了高层公寓。
但我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我害怕敲门声,害怕小孩的跑动声,更害怕深夜的床底。
有时,在凌晨两点,我会突然从梦中惊醒,仿佛又听到了那粘稠的敲门声和那句——
“爸爸……开门……”
然后,我会疯了一样地检查卧室的门是否锁好,再用颤抖的手,打开手机手电筒,鼓起全身勇气,照向那深不见底的床下。
我知道,它可能还在那里。
或者,它已经跟着我,来到了我的新家。
此刻,就在你的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