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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耀七年(公元225年)三月初五,荆西山道。
三千荆西军沿着蜿蜒的官道向北行进,队伍绵延数里。初春时节,草木萌发,山野间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队伍最前方,是石敢率领的五百先锋精锐,人人轻装简从,背负短弩、环首刀,行动迅捷如风。他们如同军队的眼睛和触角,负责侦察敌情、清理道路、警戒侧翼。
陈砥骑着战马,行在中军。他依旧披着厚氅,内衬软甲,脸色在初春的寒意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苏飞披甲执刃,骑马跟在身侧,警惕地关注着四周动静。马谡则乘车随行,负责文书传达与后勤协调。
“都督,前方十里便是当阳地界。”一名斥候飞马来报,“石队率已派小队抵近侦察,发现当阳城城门紧闭,城头守军稀疏,旗帜不整。城外几个烽燧,似乎也无人驻守。”
苏飞眉头微皱:“守军稀疏?当阳县虽小,却是江陵北门户,魏军竟如此懈怠?莫不是空城计?”
陈砥勒住马,取出地图展开。当阳城位于一片丘陵环绕的小盆地中,北依绿林山余脉,南临沮水。官道从城南经过,是连接江陵与襄阳北线的重要节点。按理说,此地就算不是重兵把守,也不该如此松懈。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砥沉吟道,“石敢现在何处?”
“石队率已率主力隐蔽在当阳以南五里的一处林谷中,等待都督将令。”斥候答道。
陈砥思索片刻,下令:“传令石敢,不可贸然攻城。多派斥候,扩大侦察范围,尤其注意城西、城北山林地带,以及沮水上下游是否有伏兵迹象。再派精细之人,伪装樵夫或行商,设法靠近城门,观察城头守军是否真的懈怠,有无暗藏器械。”
“诺!”斥候领命而去。
苏飞道:“都督是怀疑魏军故意示弱,诱我攻城?”
“司马懿善用奇谋,不可不防。”陈砥点头,“我军新锐,士气正盛,若见敌懈怠,易生轻敌冒进之心。传令全军,放缓行进速度,保持警戒队形,在当阳以南十里择地扎营,深沟高垒,多设鹿角拒马。待查明虚实,再作打算。”
“末将这就去安排。”苏飞策马传令。
马谡从车中探头道:“都督,若当阳真有埋伏,我军按兵不动,是否正中其下怀,拖延了进军日程?”
“幼常所言有理,但贸然进攻,若中埋伏,损失更大。”陈砥道,“我军首要任务是扫清当阳、编县,保障江陵北翼,并非必须速克当阳城。若能以较小代价弄清敌情,甚至将计就计,反制埋伏,更为稳妥。再者,赵牧州与陆都督主力尚在集结,我部行动略缓几日,不影响大局。”
马谡颔首:“都督思虑周全。”
傍晚时分,荆西军在当阳城南十里一处背靠山丘、前临溪流的地方扎下营寨。营寨按照标准规制,挖壕沟、立栅栏、设望楼,戒备森严。炊烟袅袅升起,士卒们分批用餐休息,但刀枪不离身。
中军大帐内,陈砥与苏飞、马谡围在地图前。石敢已亲自返回汇报。
“都督,末将已仔细查探。”石敢脸上带着尘土,眼神炯炯,“当阳城头守军确实不多,旗帜破旧,但城垛之后,隐约可见堆积的滚木擂石,数量不少。城门内侧,似有重物堵塞。派去伪装的弟兄回报,城头士卒虽少,但神情警惕,不似真正懈怠。且在城西五里外的山林中,发现大量新鲜脚印和马粪,虽经刻意清扫掩盖,但痕迹犹存,估计藏有不下两千兵马。”
“果然有埋伏。”苏飞冷哼,“想诱我军攻城,然后伏兵杀出,里应外合?”
“恐怕不止。”石敢继续道,“末将又往北探查,在绿林山南麓一处山谷,发现大队骑兵驻扎痕迹,约四五千骑,马蹄印新鲜,应是近日才到。由于对方警戒森严,未敢过于靠近,但观其营垒规制,似是精锐。”
“绿林山南麓?”陈砥手指点在地图上,“那是黄叙将军预设的策应位置。若魏军骑兵已先期占据此处,则黄将军部难以靠近,我军侧翼暴露。好一个连环计——示弱诱我攻城,伏兵击我于城下,骑兵再从侧翼突袭,确实凶险。”
马谡蹙眉:“司马懿对当阳方向,竟如此重视?投入近万兵力设伏?”
陈砥摇头:“未必全是司马懿本意,但定有他的谋划。当阳若失,江陵北门洞开,魏军南下援宛通道受阻,他不得不防。只是,以重兵设伏,而非据城死守,说明他更想在此地重创我军,打击联军士气,尤其是挫我荆西军锋芒。”
“那现在如何应对?”苏飞问道,“是否通知黄叙将军,合击这支魏军骑兵?”
陈砥沉思良久,缓缓道:“敌既设伏,必期待我军行动。我们若按兵不动,或直接求援,都非上策。不若……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
“石敢。”陈砥看向先锋官,“你明日拂晓,率本部五百人,大张旗鼓,做出强攻当阳南门的姿态。但切记,只做佯攻,不可真攻,以弓弩袭扰为主,做出试探虚实的样子。若城头反应激烈,伏兵按捺不住杀出,你便依计撤退。”
“末将明白!”
“苏飞。”陈砥转向主将,“你率一千五百主力,于石敢佯攻之时,秘密运动至当阳城西那片山林外围,占据有利地形,准备好弓弩、滚石、爆燃筒。一旦伏兵出林追击石敢,你便从侧后猛击,务必将其击溃。”
“得令!”
“而我,”陈砥目光锐利,“亲率剩余五百军士及所有民夫,多树旗帜,广布疑兵,在营中及附近山岗摇旗呐喊,做出大军仍在、随时可能出击的态势,牵制绿林山方向的魏军骑兵,使其不敢轻动。同时,派快马连夜通知黄叙将军,告知敌骑位置,请他相机而动,或与我配合夹击,或断其归路。”
苏飞有些担忧:“都督,你身边兵力太少,若魏军骑兵不顾疑兵,直扑主营……”
“无妨。”陈砥摆手,“主营有壕沟栅栏,地势险要,五百军士据守,足以支撑一时。且绿林山距离此处尚有二十余里,骑兵突袭也需要时间。只要黄叙将军能及时反应,或攻其侧后,或袭其营地,魏骑必不敢全力来攻。”
马谡补充道:“可令民夫多备锣鼓、号角,虚张声势。另,将随军携带的部分辎重车,覆以毡布,伪装成粮草囤积,置于营中显眼处,更增诱惑。”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夜色渐深,军营中除了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和更梆声,一片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一场反制的谋划正在悄然展开。
三月初六,拂晓。
天色微明,晨雾笼罩着当阳城南的旷野。石敢率领五百先锋,列成整齐的阵型,缓缓向城墙推进。鼓声隆隆,号角呜咽,声势不小。士卒们高举盾牌,步伐沉稳,弓弩手居于阵后,箭已上弦。
城头之上,魏军守将吕通(虚构)按剑而立,看着下方逼近的吴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来了。传令,按计划行事,守城器械暂不用,只以弓弩零星还击,示敌以弱。待其靠近百步,伏兵听号令出击!”
“诺!”
石敢军推进至距城两百步时,城头才稀稀拉拉射出几十支箭,力度绵软,准头也差。石敢挥盾格开一支流矢,心中更定,低声下令:“弩手上前,三轮齐射,目标城垛,压制守军!”
“绷绷绷!”三百弩手扣动弩机,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顿时传来几声惨叫和盾牌格挡的闷响。城头守军似乎慌乱起来,旗帜摇晃,人影奔走。
石敢见状,挥刀前指:“前队举盾,缓步推进至百五十步!做出准备冲锋架势!”
前排刀盾手齐声呐喊,将盾牌举过头顶,结成紧密的龟甲阵,一步步向前挪动。城头的箭矢更加稀疏。
就在石敢军推进到距城约一百二十步时,异变陡生!
“冬!冬!冬!”当阳城两侧山林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紧接着,无数魏军士卒从林中涌出,分成左右两股,如同两条出洞的毒蛇,迅猛扑向石敢军的侧翼!看人数,每路都不下千人!
“伏兵出来了!撤!”石敢早有准备,毫不恋战,立刻下令。
五百先锋训练有素,闻令即动,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保持着基本队形,快速向南撤退。撤退时,弩手不断转身向后抛射,迟滞追兵。
魏军伏兵见吴军“仓皇”撤退,岂肯放过?领兵校尉大声呼喝:“追!别让他们跑了!杀敌立功,就在今日!”两路伏兵合流,约两千余人,挥舞刀枪,嗷嗷叫着追了上来。
石敢军且战且退,引着魏军伏兵渐渐远离城墙,向着预定的方向——城西那片山林的外围退去。
城头,吕通见伏兵顺利出击,吴军“溃退”,心中大喜,正要下令打开城门,率守军出城夹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吴军撤退的队形,似乎太过整齐了?而且,他们撤退的方向……
他猛地抬头,望向城西那片本该空无一人的山林边缘。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竖起了一面面旗帜,隐隐有金属反光和人影晃动!
“不好!中计了!”吕通脸色大变,急令,“鸣金!快鸣金收兵!让伏兵撤回!”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魏军伏兵追至距离那片山林不足百步时,山林边缘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
“放!”苏飞一声令下。
早已埋伏在此的一千五百荆西军主力,弓弩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风暴,瞬间覆盖了追来的魏军前锋!与此同时,数十根点燃的爆燃筒被奋力掷出,落入魏军人丛中!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与浓烟弥漫,魏军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他们追击时队形松散,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有埋伏!快撤!”魏军校尉惊恐大喊,试图收拢队伍。
但苏飞岂会给他们机会?
“全军出击!杀!”苏飞一马当先,挥刀冲出山林。身后,荆西军士卒如猛虎下山,挥舞着刀矛,从侧翼狠狠撞入混乱的魏军队伍中。
魏军伏兵本是轻装设伏,意图突袭,遭遇反埋伏和近身肉搏,顿时陷入被动。加之主将鸣金声从后方传来,更是军心大乱。不到一刻钟,两千魏军伏兵便溃不成军,丢下数百具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向当阳城逃去。
苏飞率军追杀一阵,见魏军已逃回城下弓箭射程之内,便下令停止追击,收拢队伍,清点战果。此役,阵斩魏军四百余人,俘获两百余,缴获兵器铠甲数百件,己方伤亡不过数十,可谓大胜。
当阳城头,吕通看着城下溃退回城的残兵,又望见远处山林边缘那严阵以待的吴军主力,脸色铁青。偷鸡不成蚀把米,伏兵反被埋伏,损兵折将,士气大挫。更让他担忧的是,绿林山方向的骑兵,至今未见动静。
“将军,还出城接应吗?”副将颤声问道。
“接应个屁!”吕通怒骂,“紧闭城门!加强戒备!吴军狡诈,恐还有后招!”
绿林山南麓,魏军骑兵大营。
主将司马师(司马懿长子)站在营中高地上,望着南面当阳方向。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隐约可见当阳城头的旗帜,却听不清具体动静。派出的探马尚未回报。
“少将军,当阳方向似有鼓噪厮杀之声,但持续时间不长。”一名部将侧耳倾听后说道。
司马师年约二十五六,面容与司马懿有几分相似,但更显英武,眼神锐利。他奉父命率五千精骑秘密南下,潜伏于此,意图配合吕通伏兵,重创陈砥军。按照计划,当吴军攻城受挫、伏兵尽出时,他这支骑兵将如雷霆般从侧翼杀出,一举定乾坤。
但此刻,当阳方向的战斗声响似乎很快平息了。这不正常。
“再派快马,抵近侦察!务必弄清当阳战况!”司马师下令。
然而,快马刚刚派出不久,营外巡哨便飞马来报:“少将军!东面发现大队人马踪迹!约三千人,打‘黄’字旗号,正在向我营侧后运动,距此已不足十里!”
“黄字旗?”司马师心中一凛,“是襄阳黄忠的人!他们怎会在此?难道行踪暴露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来报:“少将军!南面当阳方向,吴军大营处旌旗招展,鼓号喧天,似有大军集结动向!另有一支约五百人的吴军轻骑,出现在我营南五里外游弋窥探!”
两面示警!司马师脸色凝重。父亲叮嘱过,此战关键在突然性。若敌军早有防备,甚至调兵前来夹击,骑兵的优势将大打折扣。尤其是面对黄忠的部队,那可是荆州精锐,擅于山地作战。
“当阳那边战况究竟如何?吕通是得手了还是失手了?”司马师心中焦虑。若吕通得手,吴军溃败,那么南面营地的鼓噪可能是虚张声势,东面的黄忠部才是真正威胁。若吕通失手,吴军主力未损,那么自己这支孤军深入的骑兵,就危险了。
“报——”先前派往当阳的探马终于狂奔而回,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少将军!当阳……当阳伏兵中计!被吴军反埋伏,损失惨重,已退入城中!吴军主力未损,正在当阳城西列阵!”
“什么?!”司马师和周围将领皆是大惊。伏兵反被埋伏?那南面吴军大营的动静,恐怕就不是虚张声势了。
“少将军,形势不利,是否暂退?”部将建议。
司马师心有不甘。五千精骑,无功而返,如何向父亲交代?但眼前形势,敌军已有防备,东西两面皆有威胁,继续滞留,风险极大。父亲常教导“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当风险大于收益时,撤退并不可耻。
他咬了咬牙:“传令!全军拔营,向北撤退,退回叶县境内!动作要快,多派斥候,警惕追兵!”
五千魏骑迅速行动起来,拆毁营帐,装束马匹,如同来时一样悄然,向着北方撤去。那支游弋在南面的吴军轻骑(实为石敢派出的侦察骑兵)见魏骑撤退,也不追赶,只是远远吊着,确认其远去后,便返回报信。
当阳城南,荆西军大营。
陈砥接到了石敢、苏飞的捷报,也收到了黄叙部逼近绿林山、魏骑北撤的消息。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此计成功,不仅挫败了魏军埋伏,击溃其一部,更迫使威胁侧翼的骑兵无功而返,可谓一箭双摧。
“都督神算!”苏飞回营后,兴奋不已,“魏军伏兵被我们打懵了,丢盔弃甲!那支骑兵也被吓跑了!”
马谡捻须笑道:“此役全赖都督料敌机先,沉着应对。石队率佯攻逼真,苏将军出击果断,黄叙将军策应及时,方有此胜。当阳守军经此一败,士气必堕,攻克可期。”
陈砥却并未过分欣喜,冷静道:“此战小胜,得益于敌明我暗,侥幸而已。司马师骑兵退走,是谨慎,并非溃败。当阳城未下,编县未克,任务远未完成。传令全军,犒赏将士,厚恤伤亡。苏飞,你部休整一日,明日开始,修筑长围,挖掘壕沟,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正式围攻当阳。同时,多派斥候,监视编县方向及北面魏军动向,防止其增援。”
“诺!”
“另,”陈砥对马谡道,“立刻起草战报,将当阳之战详情,飞报江陵赵牧州、陆都督,并通报襄阳黄老将军、黄叙将军。感谢黄叙将军及时策应。”
“谡即刻去办。”
当阳初战告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荆西军营,士卒们欢呼雀跃,士气大振。原本因都督伤势和敌军埋伏而产生的些许不安,一扫而空。
江陵,荆州牧府。
赵云与陆逊同时收到了陈砥的战报。
“好一个将计就计!”陆逊赞道,“陈叔至年纪轻轻,用兵已颇具法度,识破埋伏,反客为主,难得。”
赵云抚须微笑:“此子经武陵一战,愈发沉稳。不贪功,不冒进,先求不败,再图胜机,颇合兵法要义。当阳小胜,虽不伤魏军根本,但意义重大。一来,挫其锐气,扬我军威;二来,打开了当阳局面;三来,也向司马懿表明,荆西军非易与之辈。”
陆逊点头:“当阳一下,编县孤立,江陵北翼可保安宁。我军主力出襄阳,便无后顾之忧。赵牧州,看来我们可以按原计划,于三月十五,准时出师了。”
“嗯。”赵云目光投向北方,“传令各部,加快集结,粮草器械务必于三月十二日前到位。同时,给叔至回信,嘉奖其功,令其稳扎稳打,不必急于求成。当阳若能劝降最好,若不能,则围而困之,待我主力出动,魏军自顾不暇,其城自破。”
襄阳,镇西将军府。
黄忠拍桉大笑:“好小子!有点老夫当年的样子!司马懿那老狐狸想阴人,反被啄了眼!叙儿(黄叙)这次策应也得当,没丢老夫的脸!”
他随即下令:“给陈小子去信,告诉他,当阳打得不错,但别得意。司马懿吃了亏,必有报复。让他盯紧北面,老夫在襄阳,也会给魏军加压,让他们抽不出兵力南顾。”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看着司马师送回的军报和当阳失利的消息,面色阴沉如水。
“吕通无能!两千伏兵,反被千余人击溃!”贾逵愤然道。
“不全怪吕通。”司马师(已返回叶县)在信中已详细说明情况,“吴军早有防备,陈砥用兵谨慎,识破埋伏,反设陷阱。更兼黄忠之子黄叙率军逼近,迫使儿臣不得不退。此非战之罪,实乃敌军应对得当。”
司马懿沉默片刻,缓缓道:“陈砥……倒是我小觑他了。看来武陵之战,非仅匹夫之勇。善用谋,能纳谏,不骄不躁,是个人物。”
他走到舆图前,看着当阳的位置:“当阳已不可守。传令吕通,若事不可为,可弃城北撤,退保编县,与邓县守军互为犄角。命徐晃、满宠,加强宛城防务。再令曹真,加强武关一线戒备,随时准备东进支援。”
“主公,当阳就这样放弃了?”贾逵不甘。
“一城一地得失,无关大局。”司马懿目光幽深,“重要的是消耗敌军,寻找战机。陈砥胜了这一阵,锐气正盛,但也会更加谨慎。让他慢慢啃当阳、编县吧。我们的重点,还是在襄阳、宛城方向。只要拖住赵云、陆逊主力,时间就在我们这边。”
他顿了顿,又道:“永昌那边,张貉最新报告怎么说?”
贾逵低声道:“张貉报,这神秘之物在不断地受到外界因素的强烈刺激时,那原本紧闭着的门户竟然开始缓缓张开了一道缝隙!从门缝里流出一股深紫色的液体,看上去黏稠得如同胶水一般,而且还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更让人感到惊奇不已的是,当这些液体接触到周围的空气之后,它们的颜色居然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紫色!
不仅如此,这种深紫色的物质对于活着的物体表现出了极其敏感的反应。一旦有任何动物靠近它或者将食物等东西扔进去,这些液体就像是突然苏醒过来一样,迅速涌动起来并紧紧包裹住目标。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将其吞没其中!而就在这时,那些被吞入腹中的生物便会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响彻整个空间。与此同时,那股深紫色的液体也会因为消化吸收了猎物而微微膨胀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不敢再加大刺激,请示是否暂停。”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嗯...过程中色泽渐深,形态黏滞似胶,对生灵有所感应……有意思。告诉他,暂停大规模刺激,转为精细观测,记录所有变化,尤其是与月相、时辰的关联。另外,鬼哭岭那边,有没有新发现?”
“尚无。白雾依旧收缩在洞口,荧光微弱,派人尝试投石入内,毫无反应,如同泥牛入海。”
“继续监视。”司马懿挥挥手,“看来,西南的力量,正在发生某种我们尚不理解的变化……或许,将来能用得上。”
当阳城下,荆西军的围城工事正在加紧构筑。城内的吕通,接到司马懿“事不可为可北撤”的密令后,心知守城无望,开始秘密准备突围事宜。
三月十日,深夜。吕通率残部千余人,悄然打开北门,弃城而走,试图逃往编县。然而,陈砥早有防备,苏飞率军在半路设伏,一场激战,魏军再次溃败,吕通仅率百余骑逃脱,当阳县城就此光复。
捷报再传江陵、襄阳。荆西军北上第一关,顺利打通。
三月十二日,陈砥率军进入当阳城。城内一片萧条,百姓大多早已逃离,只剩下少数老弱。街道上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但总体破坏不大。
陈砥下令:出榜安民,强调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号召百姓返乡;开仓放粮(魏军遗留),赈济贫苦;严明军纪,不得扰民;并留下五百军士,由一名稳重军侯统带,负责城防与治安善后。
他本人并未在当阳多做停留。留下必要的守军后,陈砥率主力继续北上,兵锋直指编县。根据情报,编县守军约两千,得知当阳失守后,已加强戒备,并可能得到了北面邓县方向的增援。
与此同时,江陵、襄阳方向,战云更加密布。
赵云、陆逊统率的五万吴蜀联军主力,已完成最后集结,粮草军械堆积如山。水军都督文聘已控制汉水中游航道,大批运输船随时待命。
黄忠在襄阳,频繁调动兵马,做出即将大举北攻的态势,迫使魏军襄阳守将不敢分兵南顾。
三月十五,辰时。
江陵北郊,誓师台高筑。赵云、陆逊登台拜旗,宣读讨伐司马懿檄文。台下,五万将士盔明甲亮,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司马懿者,豺狼其性,虺蜴其心……擅权乱国,启衅西南,毒流千里,骸骨成丘……今吴蜀同盟,共举义兵,顺天应人,吊民伐罪……凡我将士,当勠力同心,殄此凶逆,以安社稷,以谢天下!”
檄文宣读完毕,战鼓擂动,号角长鸣。
“出征!”
赵云长剑北指。五万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浩浩荡荡,开出江陵,沿汉水北岸,向着樊城、新野,向着此次北伐的首要目标——宛城,挺进!
几乎同时,襄阳城门洞开,黄忠率两万精兵出城,沿汉水南岸东进,与赵云主力隔江呼应,形成夹击樊城之势。
荆楚大地,烽烟骤起。一场决定南北势力消长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当阳以北三十里,陈砥站在一处高坡上,远眺北方。初春的风带着暖意,却也夹杂着硝烟的气息。身后,苏飞、马谡肃立,再后面,是休整完毕、士气高昂的两千余荆西将士。
“江陵、襄阳,已经动了。”陈砥轻声道,“我们的任务,是钉在这里,扫清编县,看住北面,保障主力的侧翼与粮道。”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麾下将士,声音清晰而坚定:
“前方,便是编县。此战,或许没有主力战场那般波澜壮阔,但同样关乎大局。诸位,随我——”
长剑出鞘,寒光映日。
“攻取编县,为国前驱!”
“攻取编县!为国前驱!”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大军开拔,继续向北。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
而千里之外的西南永昌,那团深紫色的、浓稠的泄露物,在无人关注的黑暗中,沉稳地、有规律地搏动着,恰似一颗沉睡中逐渐苏醒的神秘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