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废墟的清理工作持续了数日。残留的魔气需要小心净化,有用的材料需要回收,损毁的机关残骸也需要处理。整个青岩宗都弥漫着一股沉重后怕的气氛,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危机被成功化解的庆幸。
唐小糖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醒来后,她沉默了很久,面对前来探望的林诗瑶和萧逸,她没有再哭泣,只是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将地窖遭遇、魔丹蛊惑以及自己之后的心路历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
“……我不知道那时是怎么了……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只觉得必须更快,必须更有用……害怕再失去……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还毁了工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萧逸听完,长长叹了口气,心中那点因材料损耗而产生的芥蒂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和自责。他拍了拍唐小糖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是我们没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没保护好你。工坊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事就好。”
林诗瑶也柔声安慰道:“是啊,小糖,别多想了好吗?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重建工坊,你想研究什么,我们都支持,只是下次……记得一定要叫上我们一起商量,好吗?”
朋友的宽容和理解让唐小糖鼻尖发酸,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道:“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经过此次教训,唐小糖身上的那股急躁和偏执终于沉淀了下来。她不再将自己关起来,身体稍好后便主动帮忙处理宗门事务,甚至去了库房,从最基础的材料清点和维护做起,态度认真而踏实。她依然会钻研机关术,但变得更加谨慎和注重基础,经常拿着图纸去找林诗瑶甚至那位曾与她争执的老执事讨论,虚心听取意见。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萧逸的修为稳固在灵融境中期,实力大增。他时常在演武场演练,手中长剑挥洒间,带着一股来自残刃战斗经验的、简洁高效的杀伐之气,令观战的弟子们受益匪浅。他处理宗门事务也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西方,那是林风离开的方向。
工坊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原地只留下一片空地,仿佛一块伤疤。
这一日,萧逸和林诗瑶并肩站在空地前。
“重建的事,我已经让弟子们开始规划了,地基会打得更牢固些。”林诗瑶轻声道。
萧逸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道:“诗瑶,你说……林风他,现在会在哪里?”
林诗瑶微微一怔,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觉得……”萧逸斟酌着词语,“我们在这里努力重建,努力变强,就像……就像在努力准备好一个家,等着他回来一样。但我有时会想,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如果还是这个满目疮痍、强敌环伺的灵幻大陆,这个依旧需要他拼命才能守护的青岩宗……会不会太累了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魔宗的手段防不胜防,这次是小糖,下次又会是谁?我们真的能一直守下去吗?”
林诗瑶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萧逸哥,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萧逸的目光变得悠远,“师父(轩辕绝)当年留下关于灵域大陆的记载,林风他也身负前往那里的使命。那里,或许才有真正能对抗魔宗的力量和契机。我们留在这里,重建也好,固守也罢,终究是在被动应对。或许……等林风回来,我们不该成为他的牵绊,而应该……成为能与他一同前往新世界的助力。”
他的话语里,不再是绝望的逃离,而是一种基于现实的、对未来道路的思考。变得更强,不是为了死守故土,而是为了有资格踏上更广阔的征程。
林诗瑶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故土难离,宗门基业亦难舍弃。此事关系重大,还需等林风哥哥回来,从长计议。”
“当然。”萧逸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往常的豁达笑容,“我也就这么一想。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家里收拾好,把大家照顾好,安心等他回来。到时候,是去是留,听他决断。”
两人相视一笑,暂时将这份遥远的思绪压下。
当前要务,是消化此次事件的教训,让宗门真正恢复元气,等待那位主心骨的归来。
清风拂过,空地上的尘埃似乎也落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