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破碎,门户洞开。
一股远比在渊隙中感受到的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出。这气息中不再仅仅是混乱与死寂,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是无数星辰生灭的重量,是万千文明兴衰的重量,是一个古老意志承载了太多记忆与创伤后的疲惫重量。
林生首当其冲,源初之臂上的光芒自主流转,在他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混沌光幕,将那磅礴的气息洪流悄然分化、吸纳。他身后的众人也各展手段,星尘引动星图之力护住周身,弥亚构建出多层奥术屏障,磐低吼一声力场全开,星辉舰影则收缩光芒,以最纯粹的秩序晶体形态抵御。
他们踏入了“沉眠之渊”的核心。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洞穴或混乱漩涡,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奇景。
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们仿佛悬浮在一个无限广阔的“点”上。四周是缓缓流转的、如同星云般的庞大能量流,但这些能量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固”状态,色彩黯淡,仿佛蒙上了万古的尘埃。在这些凝固的能量流中,镶嵌着无数巨大的、如同水晶般的结晶体,每一颗结晶体内部,都封存着一幅幅模糊却宏大的画面——星辰的诞生、生命的绽放、文明的辉煌、战争的硝烟、以及最终不可避免的……沉寂与消亡。
这里,是归墟的记忆库,是它所吞噬、所承载的一切的最终归宿。
而在所有能量流与记忆结晶环绕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存在”。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细微法则线条编织而成的“光茧”。光茧的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其上的法则线条有许多已经断裂、枯萎,呈现出一种濒临解体的脆弱感。但即便如此,它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仿佛是整个归墟之地的“心脏”。
这就是归墟意志的核心,沉眠之核。同时也是观测者设下的“主锚点”所依附的根基。
林生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光茧深处,有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在沉睡,如同被层层蛛网包裹的困兽。而一股外来的、冰冷而精确的秩序力量——主锚点的力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导管,扎根在光茧之上,正持续不断地抽取着那沉睡意志的力量,同时将一种加速“归一”的指令,如同病毒般注入其中。
“它……还活着,但在被慢性扼杀。”星尘的声音带着悲悯,他手中的星图光芒与那些记忆结晶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哀悼。
“主锚点的结构……与光茧深度嵌合,强行剥离,很可能导致核心崩溃。”弥亚的奥术模型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复杂结构,“需要找到锚点的控制节点,或者……与归墟意志本身建立联系,内外合力。”
磐皱着眉头,他强大的力量在这里显得无处施展,任何蛮力都可能造成毁灭性后果。“那咋办?就这么看着?”
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秩序枷锁被破,外界气息的涌入惊扰了这片绝对沉寂之地,那巨大的光茧,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夹杂着归墟意志残存的情绪碎片,猛地向闯入者们冲击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个人的心象炼狱,而是归墟本身那浩瀚无边的记忆!
林生眼前一花,仿佛瞬间被抛入了时空的乱流。
他“看”到了归墟并非生来如此。在无比久远的过去,它也曾是一个充满生机、法则完善的庞大世界群落的核心,被称为“万法源庭”。一位强大而仁慈的意志守护着这里,维持着万千世界的平衡。
他“看”到了“观测者”的初次降临,他们以超然的姿态出现,提出所谓的“观测协议”,声称是为了记录宇宙的演化,维护某种“终极平衡”。
他“看”到了归墟意志最初的合作,允许观测者建立一些“观测点”。
但渐渐地,归墟意志发现了不对劲。观测者并非纯粹的记录者,他们在暗中调整法则,引导文明走向,甚至……加速一些世界的“寿命”。他们似乎在为某个庞大的计划收集特定的“数据”和“能量”。
当归墟意志试图质疑和阻止时,冲突爆发了。
那是一场席卷了无数星域的战争。观测者动用了远超想象的力量,一种基于绝对秩序和逻辑的恐怖武器,能够从概念层面进行“格式化”。归墟意志虽然强大,但其力量源于包容与演化,在那种绝对的、否定一切的秩序面前节节败退。
最终,为了不被彻底“格式化”,也为了保护自身核心区域所承载的无数世界记忆与生命火种,归墟意志做出了悲壮的选择——主动引动自身的终极寂灭法则,将自身连同入侵的观测者力量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形成了如今的归墟之地。它以自己的沉眠为代价,将观测者的“主锚点”也封锁在了这里,延缓了他们的计划。
那些记忆画面中,充满了守护的决心、战争的惨烈、被背叛的愤怒、以及最终选择自我牺牲的悲凉与不甘。
记忆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
星尘看到了星辉文明早期可能与归墟有过接触的碎片,解释了为何星图会与此地产生共鸣。
弥亚看到了秩序被滥用至极致后的恐怖,对她绝对理性的信念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冲击。
磐感受到了那股宁死不屈、战斗到底的意志,与他自身的信念产生了共鸣。
星辉舰影则接收到了关于“观测者协议”另一面的冰冷信息,其内部的核心逻辑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林生承受的最多。那浩瀚的记忆和情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看到了黑水村惨案的影子——那不过是观测者清除微小“变量”的无数次类似行动中的一个缩影。他看到了祖师林九霄的身影在某个记忆碎片中一闪而过,似乎也曾探寻过此地的秘密……
“我……明白了。”
林生喃喃自语,混沌之眸中倒映着那巨大的、濒临消亡的光茧。
归墟,并非敌人,而是先驱,是反抗者,是观测者阴谋下的受害者与囚徒。
他抬起源初之臂,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而是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包容的、试图理解的混沌波动,缓缓伸向那沉睡的光茧。
“你的愤怒,你的悲伤,你的不甘……我感受到了。”
“那枷锁,已被破除。”
“现在,醒来吧。”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而你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的意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带着混沌特有的调和之力,试图穿透那层层包裹的沉寂,触及那核心深处微弱的意志火花。
光茧的颤动,更加明显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试探与期盼的意念,如同初生的幼芽,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林生传递过来的混沌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