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过那道由“渊”开启的裂痕,仿佛跨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外界的混沌与喧嚣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与……扭曲感。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空间,更像是由无数破碎的法则、凝固的时空碎片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归墟本源气息,强行糅合而成的诡异维度——渊隙。
光线在这里失去意义,色彩变得怪诞而毫无逻辑。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不断蠕动、变幻的暗色流质,时而坚硬如铁,时而虚不受力。四周悬浮着大大小小的“岛屿”,那是更致密的法则碎片凝结体,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湮灭文明的残破建筑虚影,或是某种巨大生物扭曲的骨骼化石,它们如同墓碑,记录着被归墟吞噬的一切。
“检测到高强度信息污染与认知干扰。” 弥亚的奥术投影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雪花状噪点,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电子杂音,“建议启动心智防护协议,逻辑模块负载已上升至警戒线。”
磐晃了晃脑袋,混沌的力之眼眸中闪过一丝烦躁:“妈的,这地方让俺头晕,感觉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周围的力场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压制,变得不再那么随心所欲。
星尘周身星光闪烁,古老的星图之力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道微弱的指引光晕,但在这片混乱的法则环境中,光晕也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渊隙是归墟的伤疤,也是其记忆的坟场。小心,不要被那些碎片中的残留意念侵蚀。”
星辉舰影缩小至数米长短,悬浮在众人侧后方,其冰冷的秩序之光在此地显得格外突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却也引来了周围暗流更隐晦的排斥与挤压。
林生感受最为独特。源初之臂传来阵阵微麻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轻轻刺探。混沌织网自动张开,试图梳理周围混乱的法则线条,却发现这些线条如同乱麻,彼此纠缠、断裂、甚至自相矛盾。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悬浮的法则碎片岛屿中,不时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与情感碎片——绝望的嘶吼、文明的最后余晖、星辰崩灭的绚烂、还有……一种深沉到极致的悲伤与疲惫,仿佛来自归墟意志本身。
“跟紧我。” 林生沉声道,源初之臂微微抬起,暗紫色的光芒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并非强行开路,而是尝试着与周围混乱的法则进行“沟通”,引导它们暂时形成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这是基于矛盾本质的理解,不是压制,而是疏导,在混乱中寻找那极其短暂的、动态的平衡点。
众人沿着这条由林生开辟的、蜿蜒曲折且极不稳定的路径艰难前行。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抵抗无处不在的认知干扰。
突然,左侧一块巨大的、如同镜面般的法则碎片猛地亮起,映照出的却不是众人的倒影,而是一片祥和宁静的山村景象——黑水村!炊烟袅袅,村民往来耕作,孩童嬉笑打闹,正是林生记忆深处最温暖的画面。
“生哥儿,回来啦?” 一个熟悉的老者声音响起,带着慈祥的笑意。
林生脚步一顿,心脏猛地收缩。那是村长的声音!早已在黑水村惨案中逝去的声音!
“幻象!守住心神!” 星尘立刻低喝,星光洒向林生。
但紧接着,右侧另一块碎片又映照出茅山云窟,无虚道长正微笑着向他招手:“徒儿,道法自然,何苦执着于外物纷争?归来吧,此地方是净土。”
前方,青萝夫人残魂的身影浮现,眼波流转,带着哀怨与诱惑:“林郎,留下陪我,可好?此地无灾无劫,唯有你我……”
后方,甚至传来了星寂低沉的呜咽,以及阿吉娜清脆的呼唤……
每一个画面,每一道声音,都直指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与遗憾,带着难以言喻的真实感与吸引力。认知迷雾不仅在干扰感知,更在挖掘心魔,构建出量身定制的心象炼狱!
“滚开!” 磐怒吼一声,石斧横扫,试图劈碎那些幻象碎片,但斧光掠过,碎片只是荡漾了一下,旋即恢复,反而映照出他曾经挑战失败、族人尽殒的惨烈场景,让他双目瞬间赤红,气息紊乱。
弥亚的奥术投影剧烈闪烁,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秩序边疆被虚无彻底吞噬,所有同胞在绝对“空无”中消散的模拟景象,理性逻辑在情感冲击下发出刺耳的警报。
连星辉舰影的光芒都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它似乎看到了星辉王庭在“最终净化”中并非为了牺牲,而是被更高权限无情抛弃的冰冷推演画面。
林生承受的压力最大。无数过往的片段,失去的亲人、师长的期盼、红颜的牵绊、伙伴的信任……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意志。源初之臂上的光芒也明灭不定,内心的矛盾被无限放大——追寻真相的责任与对平静的渴望,守护同伴的信念与对未知的恐惧……
他停下脚步,闭上双眼,深深呼吸。潮汐呼吸法自然运转,并非对抗那些幻象与低语,而是引导。
“存在过,即为真实。”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幻象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遗憾与牵绊,亦是吾道基石。混沌……包容一切,包括过去与心魔。”
他猛地睁开双眼,混沌之眸中清光与暗紫前所未有的交融,化作一种洞彻虚妄的明净。源初之臂不再试图疏导外部法则,而是向内收敛,稳固自身混沌织网的核心。
“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爆发,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接纳而后超越”意境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那些纠缠不休的心象幻影,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微微一滞,随后开始淡化、消散。并非被强行击碎,而是仿佛被理解了,被包容了,最终失去了侵蚀心智的根基。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认知干扰,为之一清。
磐喘着粗气,眼中的赤红褪去。弥亚的投影稳定下来,逻辑警报解除。星尘松了口气,看向林生的目光更加深邃。星辉舰影的光芒也恢复了恒定。
“好险……” 磐心有余悸。
林生面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他心神消耗极大。他看向前方,那条由他维持的路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那里散发出的,正是之前感应到的、属于“沉眠之渊”主锚点的古老波动。
“前面,就是渊提到的‘秩序枷锁’和‘认知迷雾’的核心区域了。” 林生沉声道,“刚才的,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考验,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