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情报搜集,太子府的渗透
次日清晨,柳惊鸿正在院中修剪一盆长势过盛的兰花。她手持一把小巧的金剪,动作不疾不徐,仿佛眼前不是一盆凡草,而是一件待琢的璞玉。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绿萼从外面疾步走来,额上带着一层薄汗,神色却混杂着几分古怪的惊惧与了然。她走到柳惊鸿身后,站定了,却半晌没有开口,呼吸都比平日里急促几分。
“怎么,查个人而已,让你去闯龙潭虎穴了?”柳惊鸿头也不回,剪刀“咔嚓”一声,剪去一片多余的叶子。
绿萼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道:“回王妃,奴婢……奴婢都查清楚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双手奉上。纸张有些粗糙,是市井中最常见的那种,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柳惊鸿没接,只是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念。”
“是。”绿萼咽了口唾沫,将纸展开,声音压得极低,“那宋子安,家住城南的安仁巷,是京城里有名的贫民窟。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常年卧病在床,光是药钱,每月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奴婢托人打听了,他……他还在城西的‘长乐坊’欠了三十多两银子的赌债,利滚利,怕是还不上了。”
安仁巷,长乐坊。一个代表着困苦的现实,一个代表着堕落的捷径。
绿萼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补充道:“巷里的邻居都说,宋秀才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清高得很,平日里靠代写书信、抄录经卷为生,可挣来的钱,大半都买了书,剩下的根本不够家用。他母亲的病,就是这么拖着的。至于那赌债……听闻是上个月他母亲病重,他走投无路,想去……想去搏一把,结果……”
结果不言而喻。
柳惊鸿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的金剪又“咔嚓”一声,剪下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花。
花朵跌落在泥土里,沾上了尘埃。
绿萼看得心头一跳,不敢再往下说。她不明白,王妃为何会对这样一个落魄到泥潭里的人感兴趣。这样的人,京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和他扯上关系,除了惹一身腥臊,还能有什么好处?
“有意思。”柳惊鸿终于开口,她将金剪随手放在石桌上,拿起一旁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一个连母亲汤药钱都拿不出来的孝子,却有闲钱去买书。一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却会踏进赌坊。绿萼,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绿萼哪里敢评价,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奴婢……愚钝。”
“你不是愚钝,你是太规矩了。”柳惊鸿丢开丝帕,站起身来,绕着那盆被她修剪得有些凌乱的兰花走了两步,“这种人,就像一根被绷得太紧的琴弦,平日里听着声音还算清越,可只要再加一根稻草的重量,‘嘣’的一声,就断了。王德给他的,就是那根稻草。”
她的话,绿萼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敏锐地察觉到,王妃此刻身上那股慵懒散漫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锐利得让她不敢直视的专注。
“王妃,那我们……”
“我们?”柳惊鸿笑了,那笑容在晨光下显得有些晃眼,“本王妃昨天不是说了吗?钱多得发慌,想找点乐子。”
她转过身,重新坐回石凳上,姿态又恢复了那种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的懒散。
“你去,在朱雀大街的‘锦绣阁’旁边,租一个小院。要清雅别致,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再备上几套素净些的衣服,料子要好,款式要新,但不能太张扬。哦,对了,再去‘翰墨斋’,把他们那套珍藏的《前朝山川地理图志》孤本买下来。”
一连串的命令,让绿萼彻底懵了。
租院子,备新衣,买孤本?这和那个穷酸书生宋子安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妃真的要学话本里的痴情小姐,对一个落魄书生一见倾心,要金屋藏“酸”?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绿萼就打了个寒噤,赶紧把它掐灭。自家王妃的“疯”,可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疯。
“王妃,这……这要做什么?”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柳惊鸿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似乎很享受绿萼这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从今天起,你们王妃我,多了一个新身份。”
“什么身份?”
“一个死了丈夫,继承了一大笔家产,从江南来京城散心的可怜寡妇。”柳惊鸿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个……喜欢收集孤本善本,且乐善好施的……读书人。”
绿萼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半天合不拢。
王妃这是要……唱哪一出?
“还愣着做什么?”柳惊鸿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去办吧。记住,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他那个小气吧啦的性子,说不定会以为我真要卷款私逃,跟哪个小白脸跑了。”
这话说得荒唐,却成功地让绿萼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王妃交待的事情办好,千万别出任何岔子。
看着绿萼领命匆匆离去的背影,柳惊鸿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她重新拿起那把金剪,对着空气虚剪了一下。
宋子安这枚棋子,浑身都是破绽,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足够真实。王德那种自作聪明的人,最喜欢用这种有明显把柄的人,以为可以拿捏得死死的。
可他们忘了,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当他看到另一根更粗、更结实的救命稻草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背叛前者。
柳惊鸿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根稻草。
她不会直接给钱,那是收买,是施舍,会刺痛宋子安那可悲的自尊心。她要给他一份“体面”,一份“机遇”,一份让他自以为是靠才学换来的“赏识”。
她要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布下一个精美而充满诱惑的陷阱,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走进来,甚至还会对猎人感恩戴德。
太子党想用宋子安这把刀,去捅萧夜澜一刀。
那她,就要先一步,握住这把刀。
……
两天后,京城西市一家名为“忘尘居”的茶楼里。
这里地处偏僻,茶客多是些落魄文人或清谈之客,图的是个清静和便宜。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月白色素服的女子。她身形纤弱,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秋水的眼睛。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清茶,几碟精致的江南点心,以及……一套摊开的《前朝山川地理图志》。
那古朴的函套,泛黄的纸页,以及上面力透纸背的批注,无一不彰显着此书的珍贵。
柳惊鸿,或者说,此刻的“苏夫人”,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茶楼的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来。
是宋子安。
他比两天前在闻涛阁时更加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身上的儒衫也起了褶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颓败之气。他显然又是处处碰壁,才到这个无人认识的角落来喘口气。
他的目光在茶楼里扫了一圈,最终,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柳惊鸿桌上的那套书上。
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作为读书人,他如何能不认识这套早已失传的《前朝山川地理图志》!
他脚步不受控制地朝那边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脸上满是挣扎。他知道,那样的珍宝,不属于他,他甚至连靠近欣赏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找个角落坐下时,那位“苏夫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了头。
白纱之下,那双清冷的眼眸对上了他狼狈而又渴望的视线,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询问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