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抬头望向控制室方向,像是在确认直播是否还在继续。
台上的三人没有多做停留,林悦迅速翻到下一页ppt,画面切换成一组数据图表,线条清晰,颜色朴素。
“这是我们采集的三个月内社交平台虚假信息传播路径。”她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不少,“大家可以看到,高峰出现在每天晚上的八点到十点,而这段时间,正是青少年使用手机最频繁的阶段。”
沈墨渊在一旁轻点笔记本,副线录屏正常运行,绿色小灯在桌肚里安静闪烁。他眼角余光扫过控制室,刚才那名灰衣技术员没再露面,但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一直亮着。
评委席上,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评委微微点头,提笔在评分表上写了点什么。
“接下来这部分,是我们对几个典型案例的拆解。”姜悦兮接过话筒,语气自然,“比如上周爆火的‘校园灵异事件’视频,拍摄地点其实是废弃仓库,背景音经过变声处理,而发布账号注册时间只有三天。”
她顿了顿,嘴角微扬:“更巧的是,这个账号的关注列表里,清一色都是刚注册的营销号。”
台下有人笑了,气氛松动了些。
林悦趁机推进下一页,一张对比图弹出:左边是原视频截图,右边是他们复现的拍摄现场。
“我们自己拍了个一模一样的版本,换个标题叫‘深夜仓库惊现神秘人影’,发出去两小时,转发破五千。”她耸耸肩,“你看,制造恐慌,真的不难。”
评委们交头接耳,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大屏幕突然跳转——画面一闪,变成了黑底白字的系统提示:“直播信号中断,正在重新连接”。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出问题了?”“我这边App也卡住了!”
姜悦兮站在台上,没动也没说话。林悦下意识看向沈墨渊,手指已经摸到了包带。
沈墨渊低头看笔记本,副线流量曲线平稳,录屏仍在运行。他轻轻摇头。
“别慌。”姜悦兮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嘈杂,“我说过,我们准备了两条路。”
她转向观众席:“现在你看不到直播,但没关系,我们讲的内容,每一句都有据可查。而且——”她指了指大屏幕,“它迟早会回来。”
台下安静了几秒,随即有人鼓掌。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掌声渐渐连成一片。
控制室门口,灰衣技术员快步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他手里拿着平板,跟另一个穿西装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皱眉点头,转身进了调度间。
台上的展示继续。
“最后一个案例,是关于健康类谣言的。”林悦翻到末尾一页,“一条说‘吃某种水果能抗癌’的短视频,播放量超过三百万。但我们查了发布者,是个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小作坊,主打产品是同款果干。”
“更离谱的是,”沈墨渊接话,“他们用AI生成了所谓‘患者康复采访’,连背景墙都是同一个模板。”
姜悦兮补充:“我们已经把证据包提交给平台,但至今没收到正式回应。”
这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嗡嗡声。
评委席上,金丝眼镜男放下笔,抬头看向他们:“你们这个项目,不只是竞赛作品吧?”
“当然不是。”姜悦兮笑了一下,“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做一场展示。”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另一位女评委问。
“继续发。”她说得干脆,“平台不推,我们就自己推。观众看不到直播,我们就剪成短视频发出去。今天这场,我们录了,也会传。”
话音刚落,大屏幕猛地一抖,画面恢复了——但不是他们的ppt,而是直播间的界面,标题写着:“因违规内容,直播已终止”。
台下哗然。
林悦气得脸都红了:“我们哪句违规了?!”
沈墨渊盯着屏幕,手指在触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后台日志。几秒后,他冷笑一声:“他们伪造了举报记录,时间戳是十分钟前,Ip地址伪装成海外节点。”
“典型的反向栽赃。”他合上电脑,“就等我们申诉。”
姜悦兮却没看他,而是盯着控制室的方向。门开了,西装男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朝评委席走去。
“各位评委老师,”西装男语气正式,“技术组刚刚确认,‘真相快递’团队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私自架设直播通道,违反了比赛规定第三条,建议取消参赛资格。”
全场瞬间安静。
林悦猛地站起来:“放屁!我们用的是公开测试端口,设备也备案过!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林悦。”姜悦兮轻轻按住她肩膀,“坐下。”
她看向评委席:“我们确实有备用推流,但它从头到尾都没接入主平台,只是本地录屏。如果有疑议,可以现在调取网络日志,所有流量记录都在。”
金丝眼镜男皱眉:“那直播画面是怎么出现的?”
“很简单。”沈墨渊打开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号,“我们录完之后,会自己发布。刚才那个‘违规直播’,是赛后内容,根本不在比赛时间段内。”
他把手机递给最近的工作人员:“你看时间戳,发布时间是八点十四分,我们还在台上。”
工作人员看了看,点头。
西装男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却被女评委抬手拦下。
“先别急着下结论。”女评委说,“比赛规则里写的是‘禁止私自推流’,但没说不能录屏传播。只要他们没在比赛期间外泄内容,就不算违规。”
金丝眼镜男接着道:“而且,他们的展示内容很有价值。就算不为成绩,也让大家看到了问题。”
西装男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姜悦兮站直身子:“我们不怕查,也不怕比。如果这就是你们阻止我们发声的方式,那我只能说——你们太小看年轻人了。”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比刚才更响。
林悦眼眶有点红,但笑得特别灿烂:“咱这哪是参赛,简直是开发布会。”
沈墨渊低声说:“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姜悦兮看着控制室的方向,“但只要我们没停,他们就得一直追。”
展示结束,主持人宣布他们进入评分环节。
三人刚走下台,林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准备把录好的视频上传。
“等等。”沈墨渊突然拦住她,“先别发。”
“为什么?”
“你看。”他指着手机屏幕右上角,“信号栏是灰的,wi-Fi图标有个小叉。”
林悦一愣:“断网了?”
“不是断,是被限流了。”他快速测试几个常用平台,全都加载失败,“有人在后台动了手脚,校园网对我们的Ip做了定向屏蔽。”
姜悦兮眯起眼:“所以刚才的‘违规直播’,是他们提前准备的借口,真正的杀招在这儿——让我们发不出去。”
“高招啊。”林悦咬牙,“先让你讲,再让你闭嘴。”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姜悦兮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我们还有物理传输。”
“你是说……靠人传?”
“对。”她把U盘插进笔记本,拷贝视频文件,“一人带一份,发给朋友,发到校外群,发到论坛。他们封得住网,封不住嘴。”
沈墨渊笑了:“这叫信息游击战。”
“现在开始,每个人都是节点。”她拔出U盘,塞进衣兜,“他们想让我们沉默,我们就偏要吵。”
林悦激动地拍桌:“我第一个发!我宿舍六个人,加三个社团群,五百多人呢!”
“别只发群。”沈墨渊提醒,“私聊更安全,一对一,不容易被监控。”
“懂了。”姜悦兮站起身,“现在分头行动,两小时后老地方集合。”
三人刚要走,迎面撞上西装男带着两个保安走来。
“姜同学,请留步。”西装男拦在门口,“组委会需要对你们的设备做一次合规检查。”
姜悦兮看着他:“比赛结束了,还查什么?”
“这是流程。”他语气强硬,“所有参赛设备必须接受复核,防止赛后泄露赛题内容。”
“巧了。”她不退反进,“我们刚把视频拷出去了,现在设备里什么都没有。”
“那也得查。”
沈墨渊冷笑:“你们查完了主队的设备吗?‘数据猎人’用的可是未备案的外接显卡。”
西装男眼神闪了闪:“那是另一组的事。”
“那就等他们查完,我们再配合。”姜悦兮把包背好,“现在,我们要去吃饭了。再拦,我们就投诉到教育局。”
她拉着两人从侧门离开,脚步轻快。
走出演播厅大楼,夜风拂面。
林悦长出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别松懈。”沈墨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姜悦兮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加密聊天群,发了条消息:“启动b计划,种子文件已分发。”
几秒后,群里陆续跳出回复。
“收到。”
“在校外服务器等着。”
“三小时后上线。”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远处教学楼亮着的灯。
“他们以为封了直播就完了。”她轻声说,“可信息这东西,你越压,它反弹得越狠。”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灰衣技术员,是不是‘数据猎人’队的幕后技术支持?我查过他公司,跟他们指导老师是关联企业。”
沈墨渊点头:“早猜到了。从他们ppt的动效代码风格就能看出来,和昨晚攻击我们账号的是同一套工具链。”
“所以这根本不是比赛。”姜悦兮笑了,“是他们清场的借口。”
三人走到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三瓶饮料。
林悦拧开瓶盖,咕咚喝了一大口:“接下来怎么办?等他们反击?”
“不。”姜悦兮把U盘放进自动售货机的退币口,“我们先手。”
她按下退币键,U盘顺着滑道落进暗格。
“明天早上八点,全校论坛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她看着两人,“标题就叫:‘你们被屏蔽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