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冷气混着咖啡和打印纸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姜悦兮在门口站住了,气都不敢大喘。沈墨渊趴在实验台上,外套搭在椅子后背,衬衫扣子松了两颗,袖子卷到小臂,手背青筋凸着,指尖压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截图。
她轻轻把门合上,反手拧了反锁。
桌角两杯咖啡早就凉透,右边那杯贴了张便签,字歪歪扭扭:“等你来。”她盯着看了几秒,鼻子突然一酸。
没过去,转身走到饮水机那儿,摸出一包速溶咖啡,撕开倒进纸杯,冲上热水,搅了两圈,端过去放在他手边。
“再不醒,这杯我可喝了。”她小声嘟囔。
沈墨渊眼皮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她叹了口气,翻出保温杯倒半杯热牛奶,又从零食袋里掏一包小饼干,摆在桌角,像摆摊似的。
“你这模样,跟熬夜赶论文被现实锤爆的普通大学生一模一样。”她一边摆一边念叨,“还是那种暗恋对象发朋友圈他没点赞,结果整宿睡不着的悲情男二。”
沈墨渊终于睁眼,视线糊了两秒才看清她脸。
“你怎么来的?”嗓子哑得像磨砂纸。
“手机关机,门禁不让进。”她冲自己指了指,“我靠脸蹭进来的。门卫大叔说‘又是你啊’,熟得跟楼下小卖部常客似的。”
他扯了下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查到了?”她坐旁边椅子上,脚尖晃着。
他点头,抬手揉太阳穴,指节发白:“林悦找摄影社p图,付款记录在第三方平台,对方把聊天和转账都给我了。她还雇了两个水军,在论坛发帖说我们高中就是情侣。”
“哦。”她咬了下嘴唇,“那……她为啥这么干?”
“她说她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他冷笑,“可真相是,高中毕业那天她追到我家楼下表白,被我拒了。从那以后,她朋友圈全是‘有些人注定是遗憾’这种话,还专门艾特我。”
姜悦兮眨眨眼:“所以她不是白月光,是单恋失败的怨种?”
“嗯。”他点头,“我压根不知道她喜欢我,直到那天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那你现在打算咋办?”她托着下巴,“报警?还是发朋友圈澄清?”
“都不。”他摇头,“证据打包发给校方了,让他们处理。至于澄清……”他看她,“我想等你一起。”
她一愣:“等我?”
“这事从头到尾,伤得最狠的是你。”他声音低了,“她造谣、p图、带节奏,你才是受害者。要是公开,该由你决定怎么发,发什么。”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戳他脸:“你这人,咋突然这么会说了?是不是熬夜熬出幻觉了?”
“没有。”他耳尖微红,“我就觉得,你该被尊重。”
她“啧”了一声,拧开牛奶杯盖,喝一口,又递到他嘴边:“张嘴。”
他愣住:“啊?”
“喝一口。”她把杯子往前推,“你再不补点糖,待会儿说话都打颤。”
他只好张嘴,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滑下去,整个人松了点。
“上次我感冒,你给我煮姜汤的事还记得不?”她忽然问。
“记得。”他点头,“你嫌苦,加了三勺蜂蜜。”
“那你记得你那天穿啥颜色袜子吗?”
他一怔:“……黑色?”
“错。”她笑出声,“蓝色条纹的,左脚还破了个洞。我偷偷拍了发闺蜜群,标题叫‘高冷校草的袜子危机’。”
他扶额:“你们能不能别拍这些?”
“不能。”她耸肩,“这可是黑历史库,哪天你惹我生气,我就发朋友圈配文‘论爱情如何摧毁一个男人的穿搭品味’。”
他看着她笑,忽然觉得熬了十二小时的累都轻了点。
“其实……”他顿了顿,“我昨天查监控,看到一段视频。”
“啥视频?”
“你前天路过摄影社门口,林悦从后面追上你,聊了几句。你走后,她立马掏手机发消息,三分钟后,那条造谣帖就出来了。”
姜悦兮挑眉:“所以她是当场编故事,当场发帖?”
“对。”他点头,“发帖前还照镜子补口红,拍自拍当配图。”
“这操作……”她笑出声,“简直是反派女配标准流程,就差背景音乐放《红颜祸水》了。”
他跟着笑,肩膀松了。
“你说她为啥非得搞我?”她歪头,“我又没抢她男人。”
“因为你抢了她幻想里的男人。”他语气平,“她从来没赢过,就想毁掉别人赢的可能。”
她沉默几秒,伸手摸了摸他头发:“那你累不累?为我查这些。”
“累。”他没逞强,“但更怕你难过。”
她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她清清嗓子,“你饿不饿?我带了小饼干。”
“饿。”他点头,“但不想动。”
“那我喂你?”她拆开包装,捏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他看她一眼,张嘴咬住,牙齿蹭到她指尖,两人都顿了。
“下次……别靠这么近。”他低声说。
“怕我传染你社恐?”她笑嘻嘻又递一块,“来,啊——”
他无奈张嘴,咬住饼干,没松口,反而轻轻含了下她手指。
她整个人僵住,脸“腾”地红了。
“你!你干啥!”她缩手,结巴,“你是不是熬夜疯了!”
“失误。”他面不改色,“嘴滑。”
“谁信啊!谁家嘴滑能精准咬到手指!”
“可能饿太久,味觉乱了。”他一本正经,“建议你下次戴手套。”
“你闭嘴!”她抓起另一块饼干砸他肩膀,“再胡说八道不给你吃了!”
他低笑,眼角泛细纹,总算有了点活气。
她看着他笑,忽然觉得那些谣言、误会、心慌,全像被风吹散的纸片,轻轻落了地。
“对了。”她翻出一盒药,“我让校医开了维生素和咖啡因缓释片,你记得吃。”
他接过,指尖擦过她掌心。
“你总是这样。”她忽然说,“啥事都自己扛,查证据、跑监控、找人对质,一声不吭。”
“我不想你担心。”
“可你知不知道,你越不说,我越怕?”她声音轻了,“我怕你哪天突然走远了,连背影都不给我看。”
他愣住。
“所以……”她盯着他眼睛,“下次有事,能不能先告诉我?哪怕只说一句‘我在查’,也比让我自己瞎想强。”
他看她,很久,点头:“好。”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那现在——”她站起来,拉他胳膊,“实验室不让过夜,保安快巡楼了。你再不走,就得被当流浪实验员登记了。”
他由她拉着起身,腿麻,踉跄一下,她立刻扶住他胳膊。
“我背你?”她挑眉。
“不用。”他稳住,“我能走。”
“嘴硬。”她嘀咕,“刚才还说累得不想动。”
他没吭声,由她搀着,慢慢往门口走。
手刚搭上门把,他忽然停住。
“怎么了?”她问。
他回头看了眼实验台,那张写着“等你来”的便签还在咖啡杯上。
“那个……”他声音低了,“要是下次我还熬夜,你还来吗?”
她愣两秒,踮脚,轻轻亲了他脸颊一下。
“不来。”她转身拧开门,头也不回,“我直接搬张床住进来,省得天天跑。”
他站在原地,耳朵红得快滴血。
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冲他眨眨眼:“走了,沈墨渊同学。明天记得穿不破洞的袜子。”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她笑着走出去,风掀起裙角,手在耳后别了下碎发。
走廊灯光洒下来,她脚步轻快,像踩在春天的风里。
他站在门边,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被亲过的脸。
指尖有点热。
低头才发现,袖口不知啥时候别了根粉色发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