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低声说完,艾琳的目光仍停在南方。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海螺纹章握得更紧了些。莱昂站在她身侧,等她下令。
“传贸易署主官,半个时辰内到政务厅。”艾琳转身便走,步伐稳定。她的披风扫过石阶最后一级,身影已没入宫门内廊。
不到三十分钟,一名中年官员快步进入政务厅,手中捧着卷册。艾琳坐在案后,面前摊开一张南境地形图,几处红点被圈出。
“新商道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她说,“南方有商人开始打听通行细则。”
主官点头:“已有十七人登记意向,多为边镇小商队,主营陶器、麻布和干果。”
“他们最担心什么?”
“安全和成本。怕路上遇劫,也怕到了那边卖不掉货,赔本。”
艾琳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那就让他们知道,这条路不是试的,是保的。”
她当即下令:三日内发布《新开商道通行章程》,明确免税范围、护航机制和纠纷处理流程。所有走新线的商队,首期货款由王室商团担保,若遇不可抗力损失,可申请半额补偿。
“还要设驿站。”她补充,“每隔八十里建补给点,提供饮水、草料和短宿,费用由财政拨付。”
主官记下每一条,额头渗出汗珠。他知道,这不只是政策,是把国家信用押在了民间商路上。
当天下午,五名商人代表被召入宫。他们穿着洗旧的粗布衣,鞋底沾泥,手里攥着自制的地图和货物清单。其中一人袖口磨破,露出手腕上的旧伤疤,但仍把账册抱在胸前。
艾琳亲自接见。
“你们想走哪条线?”她问。
最年长的一人上前一步:“我们想走河海联运线,从北港出,经雾岛湾,进南洋三洲。”
“带什么货?”
“第一批是彩釉陶罐、染色亚麻和铁钉。我们听说那边缺这些。”
艾琳点头:“护航队会随行前两段路程,之后由当地盟友接应。你们每十辆车组成一队,不得单独行动。”
有人犹豫:“万一……卖不出去?”
“那就换。”她说,“用货换当地特产,香料、药材、贝壳工艺品都可以。回来时再卖。”
她顿了顿:“我会让工部印一批‘通贸券’,你们凭券可在任何官仓赊取补给,回国后结算。”
商人们互相看了看,眼中有了光。
离开前,艾琳说:“这不是施舍,是合作。你们走得通,国家才走得远。”
他们鞠躬退下,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艾琳带着莱昂前往西岭工坊区。这里曾是废弃窑场,如今烟囱林立,锤声不断。
她走进一家造船作坊,看见几名工匠正调试一艘新船模型。船身窄而长,底部加宽,适合浅水航行。
“这是按新航线改的。”主匠说,“吃水浅,载重大,还能拆解运输。”
艾琳伸手摸了摸船舷接口,平整无缝。
“海外客户喜欢轻便耐用的东西。”她说,“不能再拿粗制陶器去换人家的香料了。”
她召集所有工坊负责人,在空地上宣布设立“百工创新奖”。每年评选一次,获奖者可免三年税,优先承接官订订单,还可邀请外国技术学者参与评审。
“我们要让人知道,王国的手艺不是模仿,是创造。”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铁匠,满手油污,膝盖弯曲,将一把短刀放在木托盘上呈上。刀柄刻着两行字,艾琳认得那是本地语和南洋通用语:“此刃出自自由之手”。
她接过刀,转身交给随从:“放进王宫外厅,挂上牌——‘民造之光’。”
掌声响起,不响亮,但持续了很久。
第三日,议事殿召开紧急会议。内阁大臣齐聚,有人反对新政。
“资源有限,该集中发展农业和军需。”一名老臣说,“扶持这些小商小匠,分散力气。”
艾琳打开一份卷宗,取出几张纸摊在桌上。一张是商人画的新航线图,标出十二个潜在交易点;另一张是工匠设计的折叠式农具,适合山地耕作;还有一张是边疆垦殖计划,预计五年内新增耕地两万亩。
“单一依赖粮和铁,等于把命交到别人手里。”她说,“北境封锁时,我们靠的就是多元应对。现在更要趁势铺开。”
她签署《产业振兴令》,划出三大方向:远洋贸易支持体系、手工业升级基金、边疆垦殖开发带。资金从国库专项支出,执行由她亲自监督,护路任务交由莱昂统筹。
命令下达后,动作迅速。
贸易署连夜赶制通行章程,第四天清晨张贴全城。
五支首批商队完成登记,开始备货。
三家陶坊联合研发轻质耐热陶器,准备出口。
西岭医馆隔壁新建一所技学堂,招收年轻学徒。
市集变了样。
异国香料摊前排起长队,有人用贝壳币买彩瓷碗给孩子当玩具。
码头昼夜装卸不停,新雇的搬运工签下契约时,手抖着,眼泪掉在纸上。
酒馆里,两个工人喝酒聊天。
“以前做工叫苦力。”一人说,“现在签的是‘劳务契’,工头要按时给钱,还得管饭。”
“听说西岭那边,干满一年送半亩地。”
“这世道……真像能一直好下去。”
艾琳和莱昂站在街角阴影里听了片刻,没进去。他们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低语。
“那个背影……是她吧?”
“别说了,让她走吧。咱们的日子,是她挣来的。”
黎明前,艾琳回到王宫书房。桌上堆着第一批执行报告。她一一翻阅,盖上批印。窗外天色微亮,晨风掀动窗帘。
她把海螺纹章放在案头正中,正对着座椅。
门外脚步声接近。莱昂推门进来,盔甲未卸。
“护航路线已部署完毕。”他说,“三支骑兵队到位,补给站开始建。”
艾琳点头:“等商人出发那天,我去城门口看。”
她拿起笔,准备写下今日政令要点。笔尖刚触纸面,门外又传来急促敲门声。
一名文书官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信。
“南境急报。”他喘着气,“第一批商队……昨夜遭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