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警灯的光芒透过湿漉漉的挡风玻璃,在陈默和阿鬼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如同他们此刻的心境。检查站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警察脸上严肃的表情和手中检测仪的轮廓。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着这辆破旧的面包车向前。
无路可退。
陈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死死盯着前方,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每一个选项都在脑海中闪过,又被迅速否定。跳江是赌命,硬闯是送死,投降……他仿佛已经看到孙明那张阴鸷得意的脸。
不!绝不可能!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格里。那里,除了些零碎杂物,还有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以及……一盒火柴?可能是前任车主留下的。
一个极其疯狂、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阿鬼,”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信我吗?”
阿鬼看着陈默眼中那簇骤然燃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信!”
“好。”陈默猛地挂上倒挡,油门瞬间踩到底!
“嗡——!”破旧的面包车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咆哮,车身剧烈一震,竟然后轮空转,摩擦着湿滑的桥面,冒起一股青烟,猛地向后窜去!
“砰!”
一声闷响,面包车的尾部狠狠撞在了后面一辆来不及反应的轿车车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检查站的警察瞬间警觉,大声呼喝着冲了过来!后面的车辆响起一片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
“你干什么!疯了?!”后车司机探出头愤怒地大骂。
混乱!制造混乱!
陈默毫不理会,再次猛打方向盘,挂上前进挡,面包车如同喝醉酒的野兽,歪歪扭扭地向着检查站旁边的护栏方向冲去,做出要强行冲卡的姿态!
“拦住他!”
“警告!立刻停车!”
警察的呵斥声和举枪瞄准的动作更加剧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就在面包车即将撞上护栏的瞬间,陈默却猛地一脚踩死刹车,同时方向打死!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面包车在湿滑的桥面上完成了一个极其惊险的、近乎一百八十度的甩尾,车身横了过来,恰好堵住了大半个车道!
也几乎在同时,陈默抓起那半瓶矿泉水和火柴,将水猛地泼洒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迅速划燃火柴,扔在了浸湿的座椅上!
浸了水的布料并不容易点燃,只是冒起了呛人的浓烟!
“下车!快!”陈默对阿鬼吼道,自己则拿起座位上那个装着Sd卡的防水小包,猛地踹开车门,滚落在地!
阿鬼也紧随其后,狼狈地跳下车。
“着火了!车要爆炸了!”陈默一边向着桥边护栏狂奔,一边用尽力气嘶声大喊!
浓烟从面包车门窗冒出,在雨夜中格外显眼!“着火”、“爆炸”这样的字眼在封闭的桥上具有巨大的恐慌效应!
后面的车辆见状,吓得纷纷倒车,试图远离,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检查站的警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情”打乱了阵脚,一部分人试图控制混乱的车辆,一部分人则冲向冒烟的面包车,呼叫支援。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混乱,陈默和阿鬼已经冲到了大桥护栏边!
桥下,是漆黑如墨、汹涌澎湃的江水!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江风呼啸,带着死亡的气息。
“跳!”陈默没有任何犹豫,对阿鬼喊了一声,单手撑住湿滑的护栏,纵身跃下!
阿鬼看了一眼身后混乱的现场和越来越近的警察,咬了咬牙,也跟着翻过护栏,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有人跳江了!”
“快!救人!通知水警!”
桥上传来了惊呼声和更加杂乱的喊叫声。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陈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他每一个毛孔,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思维。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冰冷的江水呛入喉咙和鼻腔。
雨点密集地砸在江面上,能见度极低。他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在挣扎的阿鬼。
“阿鬼!这边!”陈默奋力向着下游、远离桥墩灯光的方向游去。他必须趁着混乱和夜色的掩护,尽快远离大桥区域!
游泳消耗着他们本已所剩无几的体力,伤口在冰冷江水的浸泡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求生欲支撑着他们,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划动着双臂,对抗着湍急的江流。
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大桥的灯光彻底消失在雨幕后方,直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直到意识因为失温和体力透支而开始模糊,他们才勉强靠近了一处杂草丛生、看似无人的江岸。
两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岸,瘫倒在泥泞的草丛中,如同两条濒死的鱼,除了剧烈地喘息,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雨水依旧无情地浇落,寒冷深入骨髓。
陈默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那个装着Sd卡的防水小包还在。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几乎昏迷的阿鬼,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还……还能动吗?”
阿鬼没有回答,只是极其微弱地点了点头。
不能停在这里。他们会失温而死。
陈默挣扎着爬起来,搀扶起阿鬼,两人互相倚靠着,踉踉跄跄地向着岸边更深处、可能有遮蔽物的地方挪去。
天边,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黑暗,看不到丝毫黎明的迹象。
他们跳出了暂时的罗网,却坠入了更冰冷的江水和更未知的荒野。前路漫漫,生死未卜。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将这用鲜血和伤痛换来的证据,公之于众,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付出应有的代价。
雨夜中的抉择,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加艰难的境地,但也点燃了复仇之路上一簇不灭的、微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