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落幕,余波未平。
洛冰璇石破天惊的那一指,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座山峦,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整个云岚宗,乃至整个北域修仙界,都在暗中咀嚼着这一指背后蕴含的惊天信息。
楚风的小院,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不是人来人往的喧闹,而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高度关注。院外巡逻的执法弟子增加了一倍,暗处窥探的神识却几乎绝迹——不是放弃了,而是变得更加隐蔽和敬畏,生怕惹恼了那位小院主人,以及他背后那位煞神。
送来的资源不再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而是由一位位平时难得一见的内门长老,亲自带着和煦(甚至略带讨好)的笑容送来,言辞间充满了关切与勉励,仿佛楚风不是个练气期弟子,而是宗门未来的栋梁。
“楚师侄,此乃‘九转还魂丹’,虽不及宗主所赐,但对稳固神魂亦有奇效,你伤势初愈,正合用。”
“楚师弟,这套‘流云乘风诀’的身法,虽品阶不高,却最重灵巧变幻,与你功法颇为契合,闲暇时可参详一二。”
“风哥!这是我家族特产的‘龙血暖玉’,佩戴身上有温养经脉之效,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就连之前对楚风颇有微词的一些内门精英,此刻见到他,也纷纷主动点头示意,眼神复杂,却再无半分轻视挑衅之意。
赵乾的下场,是最好的警示。没人敢再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试探宗主那不容触碰的底线。
楚风面对这骤变的待遇,心情复杂难言。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需要忐忑的“关系户”,他成了宗门内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被默许的、拥有特权的“例外”。这种转变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更深的压力。他仿佛被架在了一座更高的孤峰上,四下无依,唯有身后那道冰冷而强大的身影,是他的依靠,也是他的囚笼。
他尝试着再次通过玉简传递意念,这一次,不再是困惑或分享,而是一丝带着忐忑的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确认什么的试探。
玉简依旧沉寂。
但这一次的沉寂,感觉却与之前不同。不再是冰冷的拒绝,更像是一种……默认的平静?仿佛在说:我知道了,无需多言。
这种感知让楚风心中稍安,却又更加疑惑。宗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挽月悄然来到楚风静室外,轻声禀报:“楚师弟,宗主传令,让你明日辰时,往静思殿偏殿一趟。”
静思殿?偏殿?
楚风的心猛地一跳!这是自那次误撞回廊之后,宗主第一次正式召见他!而且地点是静思殿偏殿,并非完全公开的场所,却也非绝对私密!
这意味着什么?
是终于要面对面的“分说”了吗?是要给他新的指示?还是……?
楚风一夜无眠,脑中思绪纷乱。既有对即将面对宗主的紧张恐惧,也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期待。
次日辰时,楚风沐浴更衣,换上最整洁的一身内门弟子服饰(依旧没敢穿真传袍服),在挽月和追星无声的护送下,第一次,正式踏上了通往主峰静思殿的白玉长阶。
长阶两旁云雾缭绕,仙鹤翔集,气象万千。每一步踏出,都感觉离那个清冷绝尘的身影更近一分,心脏也跳得更快一分。
来到偏殿门前,挽月和追星停下脚步,躬身示意他自己进去。
楚风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玄奥符文的大门。
偏殿内光线柔和,陈设简洁而雅致,弥漫着淡淡的冷梅幽香。一道身影,背对着他,立于窗前,眺望着云海翻涌。一袭简单的素白长裙,勾勒出窈窕挺拔的背影,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住。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便已风华绝代,让人不敢直视。
“弟子楚风,拜见宗主。”楚风压下心中的悸动,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窗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依旧是那张倾世容颜,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但此刻,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落在楚风身上,却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威严,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审视,或者说,是某种确认。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伤势未完全恢复),扫过他紧绷的身姿,最后落在他低垂的眼帘上。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楚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压垮了。
良久,洛冰璇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时低沉柔和了几分:“伤势如何了?”
楚风连忙道:“回宗主,已无大碍,多谢宗主赐药。”
“嗯。”洛冰璇微微颔首,移步走到一张玉椅前坐下,示意楚风也坐。
楚风小心翼翼地在下首的锦凳上坐了半个屁股,脊背挺得笔直。
“此次大比,你表现尚可。”洛冰璇的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韧性有余,锐气不足。对敌之时,过于保守,缺乏一击制胜的决断。”
楚风心头一紧,这是……不满意?
却听洛冰璇继续道:“不过,根基尚算扎实,临危不乱,心性……也算坚韧。”
这算是在夸他?楚风有点懵。
“幽冥秘境开启在即,”洛冰璇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此秘境限筑基以下弟子进入,凶险与机遇并存。你,可愿前往?”
楚风猛地抬头,对上洛冰璇那双深不见底的冰眸。
秘境!她竟然主动问他的意愿?而不是直接命令?
这意味着什么?是考验?还是……
楚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抉择。秘境危险,但也是快速提升实力的最好机会。更重要的是,这或许是他摆脱目前这种尴尬处境、真正证明自己的一个契机。
“弟子……愿意!”楚风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坚定。
洛冰璇看着他眼中燃起的斗志,冰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很好。”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秘境之中,危机四伏,非仅凭蛮力可应对。此后两月,你每日申时,可来此偏殿一个时辰。本座会亲自指点你一些对敌之术与保命之法。”
每日申时?静思殿偏殿?宗主亲自指点?!
楚风彻底惊呆了!这待遇……怕是连那些真正的真传弟子都未曾有过!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晃晃的特殊栽培!
是因为秘境任务,还是因为……别的?
楚风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连忙起身躬身:“弟子……叩谢宗主!”
“起来吧。”洛冰璇语气依旧平淡,“今日便到此。申时再来。”
“是!弟子告退!”楚风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躬身退出偏殿。
直到走出静思殿,被外面的阳光一照,楚风才仿佛从梦中醒来。
回头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殿宇,他的心依旧狂跳不止。
召见、问询、肯定、以及这石破天惊的亲自指点……
宗主的心意,在这一连串的安排下,已不再是雾里看花。
它如同阳光下的冰山,虽然大部分仍隐藏在水下,但那显露出的巍峨一角,已足够惊心动魄。
昭然若揭。
楚风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然。
无论前路是福是祸,无论这心意是真是幻,这幽冥秘境,他都必须去!这两月的指点,他必须把握住!
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去面对一切,去验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