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带来的消息,如同凛冬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树宫内外刚刚因蕾欧娜恢复而升起的一丝暖意。银月防线左翼告破!奥莱恩重伤!这意味着曦光城最重要的外围屏障,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缺口!
张小凡眼中寒光一闪,混沌神识瞬间铺天盖地般涌向东方。在他的感知中,原本稳固的银月防线左翼区域,此刻已被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血色所笼罩!那血色并非简单的能量光华,而是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怨魂、被强行抽取的生命精血以及格罗姆那冰冷邪异的“归寂”法则交织而成的——万魂血域!
领域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张,所过之处,精灵战士的生机被瞬间抽干,化作枯骨,他们的灵魂被强行剥离,融入那血色领域,成为壮大其威能的养料!就连大地与空气,都在那领域的侵蚀下失去色彩,归于死寂!
格罗姆,果然不再有任何保留!他竟以如此酷烈的手段,强行破阵!
“走!”
张小凡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灰色长虹,直射东方!蕾欧娜眼中厉色爆闪,没有丝毫迟疑,暗金色气血轰然爆发,虽不及巅峰时的磅礴,却更加凝练锐利,她紧握裂魂者战斧,紧随其后!
两道身影,如同划破天际的救赎之刃,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奔赴那片已化为炼狱的战场。
越是靠近银月防线左翼,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越是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灵魂湮灭前的绝望尖啸。原本翠绿的山林与坚固的工事,此刻已尽数被那暗红血色覆盖、侵蚀,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无数精灵战士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地,血肉干枯,双目圆睁,残留着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而在那片不断扩张的“万魂血域”中心,格罗姆的身影悬浮于空。他不再佝偻,身躯挺得笔直,那根木质手杖此刻仿佛化为了掌控死亡与怨魂的权杖,每一次挥动,都引动领域内万千怨魂齐声尖啸,爆发出侵蚀一切的暗红血雷与撕裂灵魂的音波!
奥莱恩倒在距离领域边缘不远的一处残破箭塔下,传奇长弓“风语者”断成两截落在身旁,他胸前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伤口处缭绕着暗红色的侵蚀性能量,不断阻止着生命能量的修复,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格罗夫将军正率领着残存的精灵精锐,结成战阵,拼死抵挡着领域边缘溢散出的血雷与魂啸,试图将奥莱恩抢救出来,但在那恐怖的领域威压下,他们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格罗姆!”
张小凡人未至,声先到!那饱含着冰冷杀意与混沌道韵的喝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血域上空,竟暂时压过了万千怨魂的尖啸!
格罗姆猛地转头,看向疾驰而来的两道身影,尤其是感应到蕾欧娜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纯净而坚韧的气息时,他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一丝难以置信!
“异数!还有你这个叛徒!很好!都来送死,正好将你们一并炼入我的万魂领域,助我道果圆满!”
他狞笑一声,不再理会下方残存的精灵,手中木杖对着张小凡与蕾欧娜的方向狠狠一指!
“万魂噬天!”
领域内,那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瞬间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由纯粹怨念与血能构成的巨大鬼首,张开吞噬一切的巨口,带着湮灭灵魂、腐蚀万物的恐怖威势,朝着两人吞噬而来!鬼首未至,那直侵神魂的怨念冲击与血脉压制,便已让蕾欧娜脸色一白,体内气血翻腾不止!
“守住心神!他的领域核心在于怨念与灵魂侵蚀,紧守自身意志,其力自减三分!”张小凡疾声传音,同时双手在胸前结印,身后那初开的混沌世界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不再是演化生灭,而是散发出一种定鼎乾坤、镇压诸邪的无上威严!
“混沌……镇魂!”
灰蒙蒙的混沌之光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并非与那血色鬼首硬碰硬,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张小凡与蕾欧娜护在其中!鬼首狠狠撞在混沌屏障之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灵魂嘶鸣与能量乱流,屏障剧烈震荡,灰蒙光芒明灭不定,却硬生生将那无尽的怨念冲击与灵魂侵蚀之力隔绝在外!
“哼!看你能挡多久!”格罗姆冷哼一声,木杖连连挥动,领域内又凝聚出数条由精血与骸骨组成的狰狞血龙,从不同方向撞向混沌屏障!
与此同时,蕾欧娜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眼中闪过决然。她知道,不能只让张小凡一人抵挡。她的战斗预知疯狂运转,捕捉着那几条血龙攻击的轨迹与能量节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硬冲,而是将体内那经过洗练的、更加精纯凝练的战神气血,极度内敛地灌注于裂魂者战斧之中。
下一刻,她动了!身形如同鬼魅,并非直线冲锋,而是沿着一种玄奥的、仿佛能预判血龙攻击轨迹的路线切入!在一条血龙即将撞上屏障的瞬间,她手中的裂魂者战斧如同暗金色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斩在血龙能量流转的一个相对薄弱的节点之上!
“破!”
嗤啦!
暗金斧芒闪过,那条威势汹汹的血龙竟被她从中一斧斩断!断口处的血能瞬间溃散,无法再维持形态!虽然其他血龙依旧撞得屏障摇晃,但她的这一次精准打击,无疑大大缓解了张小凡的压力!
“嗯?”格罗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没想到蕾欧娜在重伤初愈后,不仅力量更加凝练,战斗方式也变得如此刁钻精准!这绝非他熟悉的那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血蹄公主!
“叛徒!你竟敢窃取并扭曲战神荣光!”格罗姆怒喝,将一部分领域威压集中施加在蕾欧娜身上,试图以血脉与灵魂层面的绝对压制让她崩溃。
然而,经历过灵魂契约破除与混沌之气洗练的蕾欧娜,意志之坚韧远超他的想象。她紧守心神,将那源自格罗姆的血脉威压强行扛住,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战斧挥舞,依旧在不断寻找机会,以最小的代价,斩向领域攻击的薄弱之处!
张小凡见状,心中微定。蕾欧娜的成长,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他不再单纯防御,一边维持着混沌镇魂屏障,一边引动混沌归墟之力,开始反向侵蚀、分解那“万魂血域”!
灰色的混沌之气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开始在那暗红领域边缘缓缓扩散。混沌所过之处,那狂暴的怨念被强行安抚、净化,精纯的血能被分解、同化,就连格罗姆烙印在领域中的法则印记,也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
“怎么可能?!”格罗姆终于色变!他的万魂血域,乃是以无数生灵精魂与自身“归寂”法则凝聚,威力无穷,更是他冲击更高境界的根基之一!这异数的混沌之力,竟能直接从根本上瓦解他的领域?!
他再也顾不得保留,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他本源精血的唾沫喷在木杖之上!木杖顶端那颗一直看似普通的木质圆球,骤然亮起无数扭曲的暗红符文!
“以吾之血,唤汝真名!万魂归一,血月……临世!”
轰!!!
整个万魂血域剧烈收缩,所有的怨魂、血能、乃至被领域杀死的精灵残魂,都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格罗姆手中的木杖!木杖顶端的符文光芒炽烈到极致,最终化作一轮缓缓升起的、巨大无比的、完全由血液与怨魂构成的——血色月亮!
这轮血月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的领域,冰冷、死寂、充满了终结一切的意志!它高悬于战场上空,投下的血光如同实质的枷锁,让所有被笼罩的生灵都感到呼吸困难,灵魂战栗,连张小凡的混沌镇魂屏障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才是格罗姆真正的杀招!他以自身精血与无数生灵为祭,强行召唤出的、接近“道”之本源显化的恐怖存在!
“能逼我动用此招,你们……足以自傲了!”格罗姆脸色苍白了几分,但眼神却充满了疯狂与掌控一切的快意,“在血月之下,归于永恒的寂灭吧!”
血月缓缓转动,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九幽、抹除一切存在的暗红光束,锁定了张小凡与蕾欧娜,缓缓降临!光束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永恒的黑暗!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张小凡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这一击,已然超越了化神后期的范畴,触摸到了此界法则承载的极限!
他深吸一口气,将蕾欧娜拉至身后,识海中那包容了“有无”的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融合了精灵王牺牲之火、伊莎灵性、源核毁灭本源、乃至一丝对“归寂”领悟的全部力量,尽数燃烧、沸腾!
他双手虚抱,不再是演化世界,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所有的意志,尽数压缩、凝聚于掌心之间!
那一点光芒,不再是灰蒙,不再是混沌,而是……无!
一种连“无”这个概念都近乎不存的、绝对的、原初的……奇点!
“混沌……归墟……原点!”
他对着那降临的暗红血月光束,将掌心中的“原点”,轻轻推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那血月光束,在触及那“原点”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真正的“终结”,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被抵消,不是被吞噬,而是最根本意义上的……不复存在。
就仿佛,那毁天灭地的血月光束,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
格罗姆脸上的疯狂与快意瞬间凝固,化为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
“不……可……能……”
下一刻,那“原点”微微一颤,一股无形的、仿佛宇宙重启般的波纹,以超越感知的速度,瞬间掠过了格罗姆,掠过了那轮血色月亮,掠过了整个残破的战场。
血月无声崩碎,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
格罗姆保持着惊骇的表情,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为飞灰,连同他手中的木杖,一同消散在天地之间。唯有他那充满不甘与难以置信的残念,在空气中留下一声无声的嘶鸣,最终也归于沉寂。
万魂血域,消散。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虽然依旧阴沉。
战场上,一片死寂。残存的精灵战士们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凭空消失的血月与格罗姆,仿佛做了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
张小凡缓缓收回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施展“混沌归墟原点”,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
蕾欧娜及时扶住了他,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片恢复清明的天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终结了那个如同魔神般的格罗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啜泣声,从下方传来。那是劫后余生的精灵战士,在为死去的同伴,也为这来之不易、却代价惨重的胜利,发出的悲泣。
曦光城,守住了。
但城下,已泣血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