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里,月尘躬身请求道:“请无名前辈救救师兄,他在诛仙台。”
无名一直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看都没看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救公仪尘,那是肯定的,用不着月尘前来求救。
次日骨龙的嘶吼震裂晨雾,龙爪拍在南天门的琉璃瓦上,碎渣混着仙兵的银甲碎片簌簌往下掉。
无名玄色衣袍翻飞,指尖凝出的黑气直刺天庭守卫的咽喉,却在距诛仙台三步远时,一道金芒猛地扎进他脚前丈许地。
帝渊的巫神矛,枪尖震颤着,将他的黑气搅得四散。
“无名前辈,”帝渊握矛的手青筋微跳,声音却稳得像淬了冰,“救公仪尘,得听我的。”他侧过身,余光扫到人群里的月尘。
没人看见他正操控其中一个仙兵,自己躲在仙兵身后。
见无名看来,立刻让控制的仙兵拔高声音:“殿下快看,无名带骨龙拆南天门,哪是救公仪尘,分明是想反了天庭。”
无名眉峰一拧,刚要开口,骨龙已被仙兵的锁链缠住翅膀,疼得仰头咆哮。
帝渊趁机上前半步,巫神矛横在无名与诛仙台之间:“前辈若再硬闯,今日别说救公仪尘,连你这骨龙也得折在这儿。”
他语气放软,眼底却藏着算计,“先带你的人走,我保公仪尘今夜能回竹屋。”
无名盯着他握矛的手,指节泛白,却没真的伤他,再看诛仙台上公仪尘被捆仙索缚着,脸色苍白,终究咬了咬牙,挥手让骨龙收了攻势:“若殿下食言,我无名便是掀了天庭,也会带他走。”
帝渊跪在天帝面前时,袍角还沾着南天门的碎瓦灰。
天帝坐在龙椅上,指尖捻着玉扳指,目光扫过他:“想亲自拿公仪尘的不死树灵?”
“是。”帝渊垂着头,声音恭顺,“儿臣想光明正大赢他,也让众仙看看,儿臣可以赢他。”
天帝笑了声,俯身扶他起身,手掌按在他肩上时,力道却重了几分:“他不过是你登顶的垫脚石,你不用和他比。
天道早有示警,他的体质本就招天妒,你若为他心软……”
“儿臣不会。”帝渊打断他,抬眼时眼底没半分犹豫,“但求父神先放了他,儿臣要与他公平比试。”
天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松了手:“也好,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只是记住,那树灵你要毁掉,储君之位与他你只能要一个,别选错。”
帝渊躬身退下,走出殿门时,指尖才缓缓松开。
他哪里是要公平,不过是想放公仪尘回竹屋,让无名放下戒心,更想等自己有能力时,便将那人锁进玉凤宫,再无人能抢。
次日晨光刚漫过天庭的白玉阶,帝渊便在玉凤宫偏殿等着无名。
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他指尖摩挲着杯沿,听见脚步声,才抬眼看向门口。
无名玄衣未换,衣摆还沾着昨日的战尘,进门时目光先扫过殿内,确认没有伏兵,才在他对面坐下。
“公仪尘已回竹屋,”帝渊推过一杯茶,语气平淡,“前辈可以放心。”
“多谢殿下。”无名端起茶,却没喝,指尖抵着杯壁,眼神里满是警惕。
帝渊没在意,反而身子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你是龙祖,是龙族圣尊,为什么也这么在意公仪尘?”
无名抬眼,眼底终于有了些温度:“我与他一起修炼化形,相伴了数万年。这份情谊,殿下不会懂。”
“数万年?”帝渊指尖猛地收紧,杯沿被捏出一道浅痕,他很快掩饰过去,又笑了笑,“前辈不如与我合作?”
他起身走到殿中,背对着无名,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你也知道,他的体质容易招惦记,单凭你,未必护得住他。
我若坐上储君位,便立你为镇元战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还可以发天道誓言,日后定与你一同护他,若是伤害了他,便神魂俱灭,你也同样发誓,以后不会因为公仪尘的事找天庭的麻烦。”
无名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帝渊的背影。
他怎会不知,这是利用合作保护公仪尘的机会限制自己的行动。
帝渊是怕他日后为了公仪尘反天庭,才用地位和誓言捆住他,真是一举两得。
可他转念想起竹屋里的公仪尘,想起昨日诛仙台上那苍白的脸,喉结滚了滚。
帝渊见他沉默,转过身时,眼底带着试探:“前辈若不答应,日后天庭再有人对他动手,我未必次次都能护住他。”
无名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时,玄衣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他盯着帝渊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坚定:“好,我应你。同立天道誓言,若我敢找天庭麻烦,不听帝渊的调遣便甘愿身死,再无轮回。但你若敢伤他分毫……”
“我不会。”帝渊立刻接话,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却很快掩去,“我们既已合作,便是一条船上的人。”
无名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时,袖中的手攥紧了一枚玉佩。
那是当年他和公仪尘化形时,一起采的玉髓所制。
他知道这合作是饮鸩止渴,可只要能护着公仪尘,他认了。
殿内,帝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
碎片四溅中,他眼底满是冷意。
无名终究是劲敌,今日用合作捆住他,日后若他敢为了公仪尘反,这天道誓言,便是杀他的刀。
而殿外的廊柱后,月尘探出头,看着无名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方才在殿外听了大半,知道帝渊和无名合作,却也知道,没人怀疑他昨日的挑拨。等日后帝渊和无名反目,他再推波助澜一把,公仪尘的不死树灵,说不定能落到自己手里。
他记恨师尊只把他当做一个物件放在师兄边上,虽是狐狸,也不能只当做给师兄挡劫难的物件。
陨星崖的风裹着碎冰,刮在公仪尘渗血的肩甲上,像无数把小刀子。
他踉跄着扶崖边枯树站稳,指腹刚按上树皮,就被树纹硌得发疼,后背的符箭伤口又裂了,红白相间的衣料下血渍晕开,像一块暗沉的云。
“公仪尘,交出本体神木心,饶你不死。”血牙长老的骨杖往地上一敲,魔煞之气顺着裂缝往上冒,“你以为躲得了一时,躲得过三界的觊觎?多少人等着用你的神木心突破桎梏,你挡得住吗?”
公仪尘咳了声,指尖沾的血滴在雪地里,瞬间融成一个小红点。
他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碎冰,眼神却亮得像寒星:“痴心妄想。”他抬手摸了摸额头血迹,这是天地间的至宝神器,是他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一个仙神:“我若交出去,三界只会更乱。你们要的是力量,我要的是守住这最后一点规矩。”
“规矩?”血牙长老冷笑,骨杖一挥,无数魔气触手缠向公仪尘的脚踝,“都快死了还讲规矩。”
公仪尘侧身躲开,腰间的旧伤被扯得发疼,他咬着牙,指尖凝出最后一点淡绿色的神木灵气那是他仅剩的修为,打向最近的魔将。魔将惨叫着倒下,剩下的两个魔兵立刻围上来,刀光直逼他的咽喉。
公仪尘看着远处神木宫的轮廓,心一横崖下是迷雾瘴林,虽有剧毒,却能暂时甩开追兵。
他纵身跃下时,耳边还响着血牙长老的嘶吼:“你逃不掉的,神木宫也护不住你。只要你活在世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贪婪之人想得到你的神木心。”
等他跌进神木宫的结界时,后背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他扶着殿内的树木柱坐下,指尖颤抖着布下三重封印,结界外魔兵的嘶吼很快撞上来,却连一丝缝隙都透不进来。
公仪尘缓缓闭眼,掌心贴着胸口的不死树心的位置,那里还在温热地跳动,可他的力气却一点点抽离,“已经是第十波追杀,他们难道知道我是仙灵之体。
三界……可别真因为自己而乱了……”
追杀公仪尘的魔物来到万妖谷,有苏月尘坐在那里,身体周围满是戾气。
他为了这妖皇之位,杀了自己的父神母神,将他们的修为炼化成自己的,将狐族圣地天茫谷化入妖族,建立万妖谷,才有如今这万妖臣服的场面,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那魔物回禀:“公仪尘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杀也杀不死,你说的树灵我们取不出来,还请妖皇陛下不要杀我。”
月尘衣袖一挥,那带头的魔物瞬间爆炸成血雾消散:“可惜了师兄,还是本座亲自来找你耍耍。”
神木宫的封印隔绝了外界的嘶吼,昆虚山的殿宇里,灵瑶却被另一种恐惧缠住。
天帝的五日之期,正一天天逼近。
自己已经待了十日,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扶着腰站在窗边,肚子还没显怀,衣料下的弧度很轻,可她的手却攥得发紧,指节泛白。
“沧溟哥哥,你为什么不给我?”她猛地转身,撞得身后的竹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只剩五日了,我回去就是被他囚禁,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不一定。”
沧溟刚端来的安胎药放在桌上,热气氤氲着他的眼。
他伸手想扶灵瑶,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又猛地缩回来,怕碰疼她,更怕自己一松口,就把她推上死路:“瑶妹,你清醒点,陛下不可信。”
他的指尖都在抖,声音压得很低,“三大神器是空间神族的根基,更是天帝设的陷阱。你拿了它,他立刻会说你‘私藏神器,意图谋反’,到时候不仅你活不成,整个昆虚山的族人都要陪你死。”
“陪我死又怎样?”灵瑶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我早就没退路了,他化作晓天骗我的感情,拿孩子当储君的筹码,那道神旨连孩子的姓名都没写,我知道他是骗我的……”
她扶着肚子往后退,后腰撞到桌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我宁愿和孩子死在一起,也不要做他的笼中鸟。”
沧溟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快步上前,想扶她却又不敢碰,只能站在一步外,声音发哑:“我不是不肯帮你,是怕你把最后一点生路走成死局。
瑶妹,我们逃吧,我带你去凡界的江南水乡,那里没人认识我们,孩子我们自己养,好不好?”
“逃不了的。”灵瑶猛地挥开他的手,竹桌上的安胎药被带得晃了晃,药汁洒出来一点,“他是三界之主,我们能逃到哪?你以为我想反吗?是他把我逼到绝路上的。”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声音里满是绝望,“这里面是他的孩子,可他眼里只有神器。沧溟哥哥,你到底懂不懂?
我连选择‘活’的资格都没有。”
沧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扶着肚子时不自觉绷紧的脊背,突然沉默了。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洒在桌上的药汁,温温的,像灵瑶肚子里孩子的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懂。可我不能让你死,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得让你和孩子活着。”
孩子是他的,我要如何相信你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培养。
要是这孩子存活下来,他的身份被有心之人利用,三界大乱是迟早的事情。
五日后的昆虚山,天兵的银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领头的天将扫过殿宇四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灵妃呢?陛下让我接她回宫,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沧溟垂着眼,指尖掐着掌心,灵瑶此时被他藏在山后的溶洞里,他布了空间结界,只要自己不松口,没人能找到。
“灵妃已经提前回天庭了,不在昆虚山。”他的声音很稳,可耳尖却在发烫,怕自己露了破绽。
仙将挑眉,神识瞬间铺开,像一张大网罩住整个昆虚山,草木的气息、族民的灵力、甚至竹屋角落里的虫鸣,都清清楚楚,唯独没有灵瑶的气息。
他脸色一变,抬手捏了传音符:“陛下,有变故,昆虚山找不到灵妃娘娘。”
半炷香后,霞光从天际涌来,天帝的金纹龙袍扫过地面的落叶,连一片叶子都没沾。他站在沧溟面前时,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沧溟,给你三息时间,将灵瑶交出来。”
沧溟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指甲却悄悄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虽疼,却能让他保持清醒:“陛下的妃子那么多,不在乎这一个。何况陛下对她只有算计,没有半分真心,不如放手来得体面。”
“体面?”天帝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你空间神族敢包庇灵妃,是想反了天庭?”
“不敢。”沧溟躬身,却没低头,目光直直对上天帝的眼,“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她摔断腿,是我背着她找医仙。
她怕打雷,是我守在她房外哼童谣。
她喊我一声‘哥哥’,我就不能看着她被人当棋子耍,被囚禁一辈子。”
天帝的眼神冷了下来,灵力在掌心凝聚:“你在挑衅吾。”
“没有,臣只是求陛下放过她。”沧溟的声音软了些,却更坚定,“三大神器我自会交给天庭,只求陛下让灵瑶平安生下孩子。
孩子是陛下的血脉,等他长大,我亲自带他回天庭,从此灵瑶与天庭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天帝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你怂恿她拿孩子威胁吾,还敢说两不相欠?”
“陛下的旨意上写着要立孩子为储君。”沧溟的声音高了些,胸口因激动而起伏,“为何不让灵瑶把孩子生下来,为什么不写名字,陛下在怕什么?
怕她用孩子夺权,还是怕自己对她动了心,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放肆。”天帝的灵力像巨石砸在沧溟胸口。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殿前的柱子上,一口鲜血喷在墙壁上,红得刺眼。“吾的孩子,轮不到你来安排人生,也不容你在昆虚山养着?”
沧溟撑着地面站起来,擦嘴角血时,指腹沾到的血是热的,和族人的血一样热。
他看着不远处天兵举起的刀,看着族民尖叫着逃跑,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陛下,罪在我一人,放过我的族人。”
“晚了,这就是你挑衅的下场。”天帝抬手,掌心白光涌起,整个昆虚山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大缝,山石滚落,族民的尸体被卷入其中,惨叫声撕心裂肺。
沧溟想冲上去,却被两个天兵按住肩膀,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土一点点消失。
“从今往后,这里叫昆虚界,与仙界隔开,自成一方小世界,吾与几位圣人日后会在昆虚界设立天牢星域,凡是入魔犯错的仙神都会在诛仙台剔除仙骨贬到这天牢星域改过自新,重新飞升。”天帝的声音像冰,“也算是空间神族的囚笼。”
沧溟:“陛下你就这么容不下空间神族?”
天帝:“三界危难之时,你族不交出三大神器共同抵抗外敌,这就是容不下你族的理由。”
白光闪过,昆虚山连同地上的尸体一起被卷入透明结界,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焚天的业火,烧得空气发烫,沧溟跪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天地,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的家,没了,他的族民死伤无数。
昆虚山消失的消息传到天庭时,仙界九重天议论纷纷,凌霄殿的金砖上,刚落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天帝捏着刚颁完的神旨,指腹还沾着墨,天际就响起了雷鸣,天罚之力像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陛下。”仙官惊呼着扶住他,却被他推开。天帝的龙袍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他咳了一声,鲜血滴在金砖上,与之前的血痕叠在一起。
“无妨。”他的声音很轻,眼神却有些涣散,他早知道,杀了空间神族大半族民,天罚不会轻,“神旨上写着历劫三世,吾下界历劫,天庭事务交给帝渊处理。”
仙官还想说什么,却见天帝抬手挥了挥,示意所有人退下。
他扶着龙椅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天谴的灼痛感,可他想的却是,灵瑶现在在哪?她会不会怕?
下界的玄元山下,灵瑶穿着粗布衣服,扶着六个月的肚子站在火海前。
风裹着烟火气扑在脸上,烫得她眼眶发红,可她的嘴角却勾着冷笑,不远处,穿着青衫的书生正忙着救百姓,那是天帝的第一世历劫身份,是她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的“晓天”。
“晓天……”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凝出一点魔气,比空气还轻,却能让火焰瞬间变大,“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你杀昆虚族族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报应?”
魔气融进火里的瞬间,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庄,百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灵瑶扶着肚子往后退了步,掌心贴着衣料下的胎动,孩子在踢她,像是在抗议。
她低头,声音软了些:“孩子,别怨阿娘。是他先对不起我们,他该受罚。”
天谴之力又浓了几分,业火从天上落下来,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灵瑶站在火边,看着书生被火灼伤手臂,看着他跪在地上哭着喊“对不起”,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恨还在,可痛快却没多少。
等天帝熬完第一世,狼狈地回到天庭时,刚落地就咳出一大口血。
他的修为折损了大半,脸色苍白得像纸,只能把朝政都交给帝渊。
凌霄殿的龙椅上,他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的云,突然问:“帝渊,你说……灵瑶她,是不是真的从未信过我?”
帝渊沉默了会儿,低声道:“父神,灵瑶娘娘只是被伤得太深。”
天帝帝宣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天谴的伤还在疼,可比不过心里的空。
他想起初见灵瑶时,她在昆虚山的桃树下笑,眼里满是光。
想起她喊“晓天”时,声音软得像棉花。
可现在,那些光都没了,只剩下恨。
“她就这么恨吾吗?她说吾心中无她,她怎知吾心中没有她,还背着吾和沧溟在一起,难道不是她先背叛吾。”他低声念着,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
帝渊回复:“也许父神给不了她安全感,您软禁她,让她心生害怕。”
天帝:“吾那是保护她,不知好歹。”
昆虚界的青鸾城,灵瑶躺在床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刚生下的男婴在旁边哭,声音响亮,可她的眼神却空洞得像深潭,孩子的哭声、侍女的脚步声,都像隔着一层雾,传不到她心里。
“瑶瑶,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君广思坐在床边,他脸上的疤痕刚结痂,指尖碰了碰孩子的小手,又立刻缩回来,怕碰疼孩子,更怕灵瑶反感。
他已经改了名字,不再是沧溟,只是想给她一点新的念想。
灵瑶没说话,只是盯着床前的木纹。
君广思叹了口气,把孩子抱到她面前,灵瑶的声音放得极轻:“叫君笙吧,笙歌的笙,以后让他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不用像我们一样受苦。”
君广思应付着:“好,就叫阿笙。”君广思想抓住她的手给她安抚。
灵瑶的眼珠动了动,却没看孩子,只是低声说:“别碰我。”
她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恨他,也恨我自己没用,连保护族人都做不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她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直朝君笙刺去,沧溟眼疾手快的抢下孩子:“瑶瑶,孩子没有错。”
日子一天天过去,灵瑶越来越颓废,她经常会发疯,会伤害君笙,都被沧溟阻止了,他不忍心看着灵瑶疯癫入魔。
想求见空间祖神,他在三十三重天的虚无镜中跪了许久,也不见祖神召见。
十年后,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灵瑶突然爬起来,拔出墙上的剑,来到青鸾城中,在城里乱砍。
凡人的惨叫声能让她暂时清醒,可清醒后又是更深的绝望。
君广思没办法,只能把她锁在殿里,门上布了空间结界,每天隔着门给她送吃的,为她渡修为。
“瑶瑶,我去求公仪尘。”他蹲在殿门外,指尖敲了敲门板,声音很轻,“他的树灵能净化魔气,我去求他,一定能救你。
你等我回来,等我。”
殿里没声音,可君广思知道她在听。
他起身时,膝盖已经跪得发疼。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没让她回昆虚山,要是当初早点带她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神木宫的结界外,君广思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石头硌得发疼,血渗出来,粘在裤子上,可他没动,灵瑶还在等他,君笙还在等他,他不能放弃。
终于,结界开了。
公仪尘扶着门走出来,他的脸色比君广思还苍白,肩甲的伤口又裂了,红白相间的衣袍上的血渍很明显。
他刚走两步,就咳了起来,手捂着胸口,指尖沾了血。
“公仪尘,求你救救瑶瑶。”君广思爬过去,抓住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入魔了,每天都在砍人,只有你的树灵能救她。我知道树灵对你很重要,可我愿意用我的修为换,哪怕折寿也行。”
公仪尘蹲下来,沧溟看着他的衣襟,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不死树心被一刀穿心时留下的痕迹。
原来在沧溟找他的一个时辰前,一蒙面妖物,拿着一把诡异的短刀,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刀穿心而过。
他的力量附着在公仪尘体内游走,似乎在找些什么。
见沧溟到来,突然收手离去。
“神君大人,不是我不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树灵已经给了天庭,用来镇压混沌雾海的魔煞。
那魔煞若破封,三界会更乱,昆虚界的族人也会遭殃。”
君广思的手僵住了,他看着公仪尘胸口的伤口,又想起灵瑶空洞的眼神,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以为还有希望。”
“我也是无奈。”公仪尘咳了声,伤口又疼了,“我若有办法,怎会不帮你?灵瑶是我师妹,我看着她长大,怎么忍心看她这样?可混沌雾海的事,我不能赌。”
君广思慢慢站起来,膝盖发麻,几乎站不稳。他对着公仪尘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多谢师兄告知。是我太天真了。”
转身离开时,他的背影落寞得像片落叶灵瑶的希望,又没了。
昆虚界的议事殿里,君广思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天庭的旨意。
让他镇守天裂,抵御魔煞。
下面的老臣们面面相觑,白发苍苍的长老先开口:“族长,陛下心思深沉,这会不会是陷阱?”
君广思的指尖摩挲着旨意上的字,纸页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是陷阱也得接,我们要守护这里的凡人,不让魔煞侵袭。”他的声音沉稳,可眼底藏着疲惫,“瑶妹还被锁着,君笙还小,只有我拿到天庭的信任,才能找机会救他们出去,至少现在,我能出去,能看看外面的情况。”
老臣还想说什么,却见君广思抬手,示意他别说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可现在没别的路了。”他攥紧拳头,指腹碰了碰手指上的疤痕那是昆虚山被灭时留下的,是提醒他不能冲动,“我们得活着,才能等到机会。”
接下来的三年,君广思带着空间神族的人镇守天裂。
昆虚界的原始族落纷纷向神君靠拢。
魔煞的爪子挠在他的 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魔气熏得他眼睛发红,可他没退过一步。
每次想起灵瑶在殿里的沉默,想起君笙喊“父神”的声音,他就有了力气。
镇守天裂,守护凡人的事迹传到天庭时,帝渊拿着奏折去见天帝,“父神,君广思镇守天裂有功,斩杀魔煞三百余只,是否要嘉奖?”
天帝靠在龙椅上,脸色好了些,他看着奏折上的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嘉奖?可以。那就封他为‘神君’,允许他自由出入昆虚界。”
帝渊愣了一下:“父神,这……会不会太纵容了?”
“纵容?”天帝拿起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他以为拿到神位就能救灵瑶,得到灵瑶,太天真了。你的弟弟还在昆虚界,吾不想做的太难看。
现在是对付魔神的时候,那边的事以后再说。”
他抬头时,眼神冷得像冰,“你去传旨,再加一条,空间神族罪血未消,除君广思外,其余族民及灵瑶之子君笙,永远不得离开昆虚界,世代背负罪血。”
帝渊:“父神这是在保护弟弟。”
天帝没有回复。
君广思接到圣旨那天,青鸾城的桃花开得正好。
他拿着圣旨,手都在抖,“神君”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可后面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仙官念完神旨,转身就走,没给他半分辩解的机会。
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神旨掉在地上。
混沌雾海组成的屏障就在不远处,泛着诡异的光芒,只有他能穿过,灵瑶和君笙,还有族人,都被锁在了里面。
“神君……”老臣走过来,捡起圣旨,声音里满是担忧。
君广思深吸一口气,弯腰接过圣旨,指尖攥得发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没了之前的激动,“至少我能出去,还能找机会。
现在不能冲动,否则我们都完了。”
那天晚上,他去看君笙。
五岁的孩子正坐在窗边画画,手腕上的红色罪血印记很明显,像一道永远擦不掉的疤。君笙看到他,立刻哭着跑过来,拉着他的手:“父神,你今天回来得好早,你说过,等我画完一百幅画,就带我出去看海棠花,是不是真的?”
君广思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阿笙为什么哭鼻子?”
君笙软声软绵的说着:“今日去找母神,她好凶,还想杀了我,阿笙好怕。”
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诉笙儿真相却还是哄骗着:“母神很爱你的,只不过她现在生病了,等病好了,就会想起阿笙。”
君笙懵懂的问着:“是真的。”
他看着孩子眼里的光,声音软得像棉花,“真的,等笙儿画完一百幅画,母神的病也好了,父神就带你和母神去外面看海棠花,看最好看的花。”
君笙笑了,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父神最好了。”
片刻他又认真的问道:“您是我的父神吗?”
他从未见过一个五岁孩童脸上出现这么祈求认真,怕自己被骗的表情。
也只能说道:“是。”
等孩子睡熟,君广思才走到灵瑶的殿门外。他靠在门板上,能听到里面轻微的呼吸声,她还活着,这就好。
“瑶瑶,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还是没能救你,笙儿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
殿里的灵瑶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混沌雾海。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可听到君广思的声音时,指尖轻轻碰了碰窗棂,那里还残留着白天的阳光温度。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一片易碎的冰:“恨也好,等也好,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可君笙不能……他得出去,得看看外面真正的三界,去得到他该得到的位置。”
窗外的风裹着混沌雾海的气息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君广思还靠在门外,灵瑶还坐在窗边,昆虚界的夜很长,长到好像看不到尽头,可他们都没放弃,都在等着那一点可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