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辰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画,指尖凝起的幽蓝微光如流星般划过,霍子辉的影像便凭空悬浮在厅堂中央的虚空里。
那影像栩栩如生,男人身着玄色劲装,面容锐利如刀削,眉骨高突,一双眼睛里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桀骜,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人,你有印象吗?”顾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微微发颤,握着茶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那影像,像是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徐坤连忙凑近,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影像里的人他见过几次,却始终叫不上名字,直到看到对方领口绣着的“十四”编号,才猛地想起:“是14队的副队长霍子辉!
上次咱们突袭墨玉楼,就是他带着小队打头阵的。”
这话一出,厅堂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地吹着,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窗棂上。
顾星辰垂眸盯着桌面的暗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终于明白了,上次墨玉楼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徐坤心头一震,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头看向顾星辰,嘴唇哆嗦着问:“您的意思是……他是内鬼?”
顾星辰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茶水的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压不住胸腔里的火气。
他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不仅是内鬼,还是杀我儿子的凶手!”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徐坤的心里。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顾星辰。
“你想想,”顾星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若不是他在行动中故意走漏消息,墨玉楼怎么会提前知道吗那次行动?
我儿子怎么会死在他手上?”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冰冷,“这里面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帝尊指使他做的;
要么,是墨玉楼给了他足够多的钱,让他背叛组织;
更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是墨玉楼安插在咱们至尊盟的钉子,潜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咱们致命一击。”
徐坤听得浑身发冷,连忙抬手在虚空一点,调出至尊盟的内部档案。
霍子辉的信息立刻在眼前展开:狄辉门少主,自小天赋异禀,十五岁便在至尊盟崭露头角。
档案里对他的评价很矛盾,既写着“自视甚高,行事张扬不计后果,嗜赌如命,欠下不少外债”,又标注着“执行任务能力极强,总能以最漂亮的方式完成,多次立下大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本是14队队长的最佳人选,因性格缺陷,最终只授予副队长之职。
徐坤盯着“嗜赌如命”四个字,心头猛地一沉。
他忽然想起,上次行动前三天,霍子辉曾以“筹备物资”为由,单独去了一趟墨玉楼附近的黑市。
当时他只当是任务需要,没多想,如今想来,那根本就是去和墨玉楼接头!还有一次,他无意间撞见霍子辉在赌坊里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得不像一个靠俸禄过日子的副队长,现在看来,那些钱恐怕都是墨玉楼给的。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徐坤起身告辞。顾星辰送至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神箭门掌门刚返回宗门,就通知戒律堂
片刻后,戒律堂长老匆匆赶来,见掌门神色凝重,连忙躬身行礼:“掌门,您找我?”
“你看看这个!”神箭门掌门将霍子辉的档案一起甩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怒火,“立刻带人把霍子辉给我抓起来!记住,务必小心,此人,且心思歹毒,千万别让他跑了!”
戒律堂长老得到掌门命令,眼中寒光一闪,躬身领命:“是!”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很快,宗门里就响起了急促的集合哨声。
一队身着银色铠甲的戒律堂弟子迅速集结完毕。
青阳城的午后,阳光透过酒肆的雕花木窗,在霍子辉面前的酒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刚把一碟茴香豆推到面前,指尖的玄铁令牌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淡金色的光晕在令牌纹路中流转,嗡嗡的震动声贴着掌心传来。
霍子辉眉头一挑,捏起令牌。令牌上的符文飞速组合,一行命令清晰浮现:“即刻归返神箭门,接受掌门亲传指令。”
“啧,怪事。”他摩挲着令牌边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此刻正是14队轮休的日子,按规矩,除非宗门遇袭,否则绝不会在休假时强召弟子归队。
他指尖敲着桌面,脑子里飞速过着最近的事——墨玉楼的埋伏、顾星辰儿子的死、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那笔从墨玉楼换来的万古币……
猛地,他瞳孔骤缩,酒杯在手中捏得咯吱作响。“难道是顾老头那边查出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冷汗瞬间顺着后颈往下淌。他抬头看向窗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可在他眼里,每个人都像是神箭门派来盯梢的暗探。
不容多想,霍子辉掌心运起内力,“咔”的一声,玄铁令牌被他硬生生捏碎,碎片混着内力砸进桌下的泥土里。
他抓起椅背上的玄色披风甩在肩上,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酒肆,带起的风卷得门口的酒旗猎猎作响。
“子辉,您这是去哪儿?”酒肆老板刚探出头,只看到一道残影消失在街角。
霍子辉不敢回头,脚步踩着青石板路疾奔,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令牌被毁的瞬间,神箭门的监测阵必然已经警报大作,用不了半炷香,戒律堂的追兵就会杀到。
唯一的生路,就是城东的传送阵——只要能通过传送阵抵达乱星盟的地界,那里是至尊盟势力的真空区,神箭门再厉害,也不敢轻易越界抓人。
穿过两条喧闹的街巷,城东传送阵的轮廓已经遥遥可见。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街口闪过几道银色身影——是戒律堂的弟子!
“追上来了?”霍子辉咬牙,猛的划开虚空消失不见,朝着传送阵的方向狂奔而去。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场生死追逐,就此在青阳城的上空拉开序幕。
传送阵的白光骤然炸裂,霍子辉的身影在光芒中一闪而逝,身后戒律堂弟子的怒吼被彻底隔绝。
当他踉跄着踏出乱星海边缘的“碎星城”传送阵时,胸口的血气翻涌不止,直到找了家挂着“醉仙楼”牌匾的客栈,包下最里间的包房,才敢瘫坐在椅子上。
桌上的琉璃盏倒满烈酒,他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惊悸。
“为至尊盟出生入死十几年,风里来血里去,最后倒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摩挲着杯沿,脑海里闪过家族祠堂里的牌匾——若是自己叛逃的消息传回狄辉门。
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可他攥紧了拳头,“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能重建家族。”
几壶酒下肚,贺指挥的眼神渐渐迷离。他晃悠悠地起身,推开包房的门,沿着客栈的回廊向外走。
夜色渐深,街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他脚步虚浮,只觉得这条路比来时长得多,两旁的店铺招牌也陌生得很。
“不对。”贺指挥猛地停住脚步,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分明记得回客栈的路要经过一座石桥,可眼前却是一条死胡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
他立刻抬手,掌心凝聚起混沌之力,朝着虚空抓去——这是至尊盟弟子排查空间陷阱的惯用手法,可指尖触及的地方,空间竟坚硬如铁,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
“果然有问题。”霍子辉的手刚摸向腰间的神弓,胡同尽头的阴影里便传来一声轻笑:“霍队长,别来无恙?”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穿着与至尊盟坤部弟子一模一样的灰布劲装,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霍子辉心头一紧,弓弦瞬间拉满,箭尖直指对方:“你是戒律堂坤部的人?怎么敢追来乱星海?”
“坤部?算是吧。”那人笑着点头,话音刚落,霍子辉的箭矢已破空而出,箭尖带着凌厉的劲风直逼对方眉心。
可下一秒,那人背后突然展开一个漆黑的空洞,黑洞中翻涌着吞噬一切的吸力,箭矢刚飞到半途,便像被无形的手抓住,“嗖”地一下被吸进黑洞里,没了踪影。
“你不是坤部的人!”霍子辉的声音瞬间变调,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那黑洞般的能力,分明是几年前在至尊盟掀起腥风血雨的通缉犯方宇的独门绝技!“你是方宇?你竟敢潜伏进组织?”
“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晚了。”方羽笑得越发阴沉,背后的黑洞剧烈旋转起来,一支通体漆黑、泛着诡异光泽的箭矢缓缓浮现。
霍子辉急忙举弓格挡,可黑箭刚一射出,便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咔嚓”一声将他的神弓射得粉碎。
还没等贺指挥回过神,第二支黑箭突然在他头顶的虚空中凝聚,箭尖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他想要躲闪,却发现身体被黑洞的吸力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噗嗤”一声,黑箭穿透了他的头颅,鲜血和脑浆瞬间迸溅,霍子辉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双眼圆睁,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方宇抬手一挥,黑洞瞬间扩大,将贺指挥的尸体、破碎的神弓,甚至地上的血迹都一并吸了进去。
黑洞渐渐收缩,最后化为一道黑影,融入方宇的体内。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胡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街上的行人只觉得刚才似乎有一阵诡异的波动掠过,抬头张望了片刻,见没什么异常,便又低头继续赶路。
只有胡同墙角的一盏灯笼,轻轻晃了晃,灯芯爆出一点火星,随即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