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我们七歪八拐地钻进了一栋老居民楼。狗王在前面带路,爪子踩在水泥台阶上啪嗒啪嗒响。
“这地方……”我靠在墙上喘气,“怎么有点像老年活动中心?”
“本来就是。”张兰芳从兜里摸出串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三楼的铁门,“以前跳舞的时候,大家凑钱租的休息室。”
屋里一股陈年樟脑味儿,墙角堆着几个折叠椅和音响,地板上还贴着跳广场舞用的荧光箭头。
周小雅瘫坐在沙发上,手还在抖,额头上的星点已经黯淡得快看不见了。
“你们先歇会儿。”杨默把扳手插回口袋,顺手打开了屋里的老旧空调,嗡嗡声立马盖住了外面的风声。
沈皓摘下面具,脸都白了,坐那儿一动不动。
“你又抽什么风?”我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在想……”他低头盯着面具边缘,“要不要把它扔了。”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你说啥?”张兰芳猛地抬头,手里赤霄的刀柄咔咔作响。
“我不是说……”沈皓叹了口气,“我是说,它自己在运行,我不知道是谁在操控它。刚才那段代码……不是ALphA留下的。”
“所以呢?”张兰芳冷笑一声,“你就怕成这样了?”
“我不是怕。”沈皓声音不大,但眼神挺硬,“我是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这是逃。”张兰芳站起身,赤霄在她手中泛起微弱红光,“神器不是工具,是伙伴!”
“可它差点害死我们!”沈皓也急了,“你知道刚才那一段程序差点把我意识拖进去吗?我要是反应慢一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条数据流里飘着!”
“那你倒是别用啊!”张兰芳嗓门拔高,“你自己怂就别拉别人下水!”
“够了!”杨默突然打断两人,“吵个屁,先把命保住再说。”
屋里又安静下来。
周小雅一直没说话,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忆瞳边缘。
“我爸爸……”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里飘的灰,“他也是为了保护忆瞳才死的。可我现在……还做得对吗?”
没人接话。
狗王不知道从哪叼来一张破报纸,在地上蹭了蹭,然后推到我脚边。
我低头一看,上面印着一行模糊的字:“郊外山林现神秘发光体,目击者称其‘悬浮半空,形似刀刃’”。
“操。”我扯了扯嘴角,“这玩意儿还挺能蹦跶。”
“说明还有不少没回收的。”杨默接过报纸,随手往桌上一扔,“你们要是真觉得太难,现在就可以走。”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但带着火药味,“但记住,这些玩意儿不会因为你们放弃就放过你们。它们在找宿主,而你们已经被选中了。”
“那又怎么样?”沈皓抬起头,“我们就非得扛着这个担子吗?”
“你觉得呢?”杨默反问。
沈皓一时语塞。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提心吊胆?”杨默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我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这些家伙是不是还在自己手上。我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不想看着它们被人当零件拆了。”
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要是真觉得受不了,现在就走。但别指望我会劝你们留下。”
屋子里静得连狗王打哈欠的声音都能听见。
张兰芳慢慢坐回椅子上,赤霄轻轻搁在膝头。
“我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大人物。”她低声说,“就是看不得有人欺负老实人。神器也好,机器人也罢,谁敢动我队员一根汗毛,我就跟谁干到底。”
周小雅抬起头,眼里有些湿意,但她没哭。
“我爸爸……他说过一句话。”她缓缓开口,“‘神器不是武器,而是选择。’”
沈皓皱眉看着她。
“他说,每一个神器都有自己的记忆,也有自己的意志。”她继续道,“它们选择了我们,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它们认同的东西。”
“比如什么?”我问。
“比如……守护。”
她轻轻抚摸忆瞳,银色光芒再次浮现,额头星点也随之亮起。
杨默从口袋里掏出扳手,咔哒一声按了个按钮,天花板上突然投射出一片蓝光。
“这是我爸留下的东西。”他说。
投影中是一幅古老的壁画,画面里一群人手持不同形状的神器,与某种巨大的黑影并肩作战。
“这不是战争。”杨默指着画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这是共生。”
他指向另一处细节,“你们看,这些人和神器之间没有控制关系,他们是在一起成长。神器不是工具,不是负担,更不是诅咒——它们是我们信念的容器。”
沈皓怔怔地看着投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边缘。
“所以……”他声音有点哑,“我们不是在对抗命运,而是在……回应它?”
“差不多吧。”杨默耸肩,“反正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老子造出来的东西,只有我能骂。谁要是敢动它们,就得先问我这把扳手答不答应。”
张兰芳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倒像个爷们儿。”
“你少来。”杨默翻了个白眼。
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狗王哼哼两声,把脑袋往周小雅腿上蹭。
“行了。”张兰芳拍了拍膝盖,“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吧。”
“等等。”沈皓忽然站起来,动作略显急促,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目光紧锁着对面坐着的杨默,眉头微皱,像是突然捕捉到了某个被忽略的细节。
房间里原本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此刻却被这突兀的一句话打破。
“那块芯片上的代码……”沈皓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GJh-REcoVER——你爸的名字缩写是GJh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杨默原本正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听到这句话后,手指猛地一顿,纸张边缘都被捏出了轻微的褶皱。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迅速掩藏起来,但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你怎么知道?”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语气里夹杂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确认外面没有异常动静后才转身,目光依旧锐利如刀:“那串代码不是随机生成的,它有逻辑。我查过类似的命名规则,通常用于标记项目负责人或核心数据来源。GJh,显然是一个人的名字缩写。”
杨默沉默地盯着桌上的芯片,金属表面反射着冷白的灯光。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像是在权衡该说多少。
“你说得没错。”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那是我爸的名字缩写。但他已经失踪三年了,我以为……没人会再提起这个名字。”
沈皓走近几步,站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压迫感:“你爸当年负责的是国家机密级别的研究项目,芯片上的这段代码,很可能和他有关。而你,早就知道这一点,对吗?”
杨默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情绪复杂,愤怒、愧疚、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