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师姐化身“驭鸟仙人”破空而去,留下的惊轲倒没觉得被怠慢,只觉得酷毙了。“下次有机会非得让她教我这招……”他嘀咕着,抱着那依旧不离身的宝贝盒子,悠哉地在云雾缭绕的飞天城石阶小径上踱步。
果然如鹭所料,没走多远,早有两名穿着干净利落墨绿色短衫的年轻弟子在路口等候。见到惊轲,虽难掩好奇,但礼数周全。
“少侠,巨子已有吩咐,请随我们来客居‘百工庐’暂歇。”为首的弟子声音清朗。
“有劳。”惊轲点头,眼睛却像个贪婪的土财主打量着四周奇景。
飞天城不愧其名——整座巨大的建筑群落并非建造在实地上,而是以鬼斧神工的机关术,在不见山那中空绝壁的山腰硬生生“掏”出来的一片悬浮世界!
无数粗壮的石柱或如虬龙深扎山体、或如巨兽臂膀凌空探出,支撑起层层叠叠的楼阁飞廊。屋檐斗拱间,精巧的齿轮、杠杆、轮盘结构隐约可见,无声地维持着这座“天空之城”的稳定。
云气在脚下游走,飞鸟与较小的机关木鸢在身侧穿梭。远处,巨大的水轮被奔腾的山腹激流推动着,发出沉闷有力的“隆隆”声,正是整个城市的动力之源。
“真·空中花园啊!”惊轲由衷赞叹,引得带路弟子微微侧目。
百工庐是紧贴山壁开凿的石室群落,朴素但整洁。放下盒子,确认有墨印加持且周围有人无声守卫后,惊轲那被折腾惨了的五脏庙立刻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管饭吗?”他问得真诚又迫切。
“……请随我们去膳堂。”弟子显然被这现实的问题噎了一下。
墨家膳堂简约却不简单。清炖岩菌汤鲜美异常,卤得酥烂入味的山猪肉肥而不腻,配上喷香的糙米饭和几样时令山蔬。
惊轲风卷残云,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引得周围安静用餐的墨家弟子纷纷侧目——这外乡人,吃饭都带着一股子战场冲锋的劲头。
“啧,舒坦!”摸着滚圆的肚子,惊轲剔着牙,那点因为李岑曦她们被匆匆带走而产生的郁闷也消了大半。飞天城奇景当前,不逛逛岂不白来?
他谢过弟子,表示想自己随意走走消食。对方犹豫了一下,鹭师姐并未禁止,便叮嘱他莫要擅闯有机枢或标明“禁地”之处,飞天城结构复杂,小心迷路。
“放心放心!”惊轲满口答应,像只出笼的猴子,开始沿着主廊道溜达。
城中弟子皆身着墨绿短打,大多沉静少言,要么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有人叮叮当当敲打金属部件,有人埋头绘制精细复杂的图纸,有人操控着精巧的机关臂搬运石材。
整个城市像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在云雾中和谐运转,充满了有序的“智慧”之美,与他惯常所见的江湖喧嚣或战场惨烈截然不同。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条沿崖壁开凿的引水明渠吸引住了。清亮湍急的山腹水流通过复杂的管道系统和明渠被引入城中各处,驱动水轮,灌溉药圃,流入生活区。渠道旁还有精巧的过滤装置和沉淀池。
“嘿,水利系统?这可是好东西!”惊轲来了兴致,当“山大王”时他就头疼引水灌溉的事儿。
他顺着水流方向,饶有兴致地溯源而上,想看看这飞天城的“生命线”源头是何等壮观。不知不觉,他已离开了核心区域,沿着水流走向了山壁更深处一片相对清幽,建筑也更加古朴的地带。
引水渠的末端,是一个镶嵌在山壁根部的、宛如一块巨大天然翡翠的深潭,名曰“凝碧潭”。潭水清澈见底,幽深静谧。此处应是下游重要的水力节点之一,水流在此被分流引入不同方向的管道。
此刻潭边却围了好几名神色焦急的年轻弟子。潭边架起了简易的工具架,上面散落着绳索、探杆和一些造型奇特的金属夹具。为首的是一名方脸青年,此刻正烦躁地抓着头发。
“师兄,怎么办?陈师兄和王师弟下去都半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圆脸少年急得快哭出来。
“能怎么办?!催动潭底阀门需要内劲!可那……那人的‘悬机水府’入口就在潭心深处,平日无事严禁外人靠近!谁敢贸然下水惊扰?下去的两个已经是咱们里面水性最好、胆子最大的了!”赵师兄满脸愁云,“偏偏今日这‘定水枢’出了岔子,水压失衡,好几处飞泉都断流了!若不尽快修好……”
“可是张长老正在核心工坊主持修复水道枢纽的总阀,根本联系不上!”
众人一筹莫展,目光在幽深的潭水和远处被云雾遮蔽的核心工坊方向来回移动。
“咳!”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焦灼的气氛,“几位兄弟,看你们挺着急啊?”
众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陌生青年抱着手臂靠在潭边一块巨岩上,脸上带着市井里特有的、有点欠扁但又不惹人讨厌的笑容。正是四处溜达的惊轲。
“你是……外乡来的?”赵师兄一愣,认出他是跟着鹭师姐来的客人,“此处乃机要重地,少侠还是……”
“别赶别赶!”惊轲摆摆手,笑嘻嘻地走上前,探头看了看潭水,“我听了一耳朵,是不是什么东西卡在什么阀上了?人下去捞不上来?”
“是定水枢的转向活门被异物卡死!但活门卡榫在潭底深处,紧邻张长老潜修的‘悬机水府’,不得擅入。两位师兄下去疏通,至今未归……”圆脸少年快人快语。
“悬机水府……张万师?”惊轲想到了曾在天上来渡听到的事情。
“少侠认识张长老?”赵师兄燃起一丝希望。
“不认识。”惊轲掂量着,“就是说,现在缺个敢下去看看,最好还能把那什么门捅咕开的人是吧?”
“话是没错……可水深且寒,寻常水性难久持。又不知陈师兄他们是否被困在水下府外……实在凶险!”
“嗨!早说呢!”惊轲一拍大腿,“这事儿找我啊!我别的本事不大,论水性,那可是打小在长江口泡大的!”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开始脱去外衫和鞋子,露出里面紧身的葛布内衬和一身线条匀称、蕴含力量的肌肉,腰间还赫然插着一把鲨鱼皮鞘的短匕。
“少侠不可!水下环境复杂,且有长老禁令……”赵师兄大急,想要阻拦。长老禁令是其一,其二便是担心外人出事,墨山道担不起这个责任。
“禁令?禁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更别说下面还困着俩人呢!”惊轲已经把身上零碎解下来放在石头上。“你们墨家讲究兼爱非攻,现在俩弟子在下头生死不明,还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真等你们请动长老,黄花菜都凉了!”
他活动着手脚关节,眼神却认真起来:“绳子、探勾给我备着。我去瞅瞅,能把人捞上来最好。那个什么活门,告诉我在哪,长啥样,我顺手试试!”他最后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带着一股子令人安心的混不吝劲儿,“放心,我要不行,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