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之上,雾气已尽散去,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
铜镜碎裂后的光点尚未完全消散,就像无数萤火般飘散在虚空,但它们并未带来安宁,反而让每个人心头的压抑更沉。
慕清寒静静扶着沈芷安,她的手冰冷,呼吸急促,额角冷汗淋漓。即便心魔一关已渡,她的魂魄仍然受到极大冲击。
沈知远颤抖着唤了一声:“姐……”
还未来得及说下去,虚空中那道古老的声音,缓缓再起,冷厉得如同天威:
“问之终,命可逆否?”
这八字一出,天地色变。
长桥震颤,虚空崩裂,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进一片混沌。
一轮血色圆月升起,投下的光芒,照亮了无尽深渊。
所有人都明白,这便是最后一问——“命之终问”。
——
沈芷安抬起头,眼神在混沌中闪动,呼吸艰难。她明白,这是终极考问:前四问是心火、因果、选择、劫数,第五问是心魔,而第六问,已无退路。
她必须面对的,不仅是心魔,也不仅是执念,而是命运本身。
轰!
虚空骤然裂开,一道庞大无边的身影缓缓从深渊中升起。
那不是人,而是一道模糊的影子,仿佛天地大道所化,身躯如山河般浩瀚,声音如雷:
“逆命之人,终将问鼎此关。”
“但命,岂可逆?”
它抬手,指向沈芷安,天地间浮现无数画面。
——
那是她从出生起的劫运。
她命带灾星,出生便克母,童年孤苦,少年修行坎坷,至今走到这里,早已历尽万劫。
画面如同铁证一般,直指她的命理:无解。
她若顺命,必孤寂一生;她若逆命,便是对抗天地。
沈芷安心头骤然一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死死压在她心脏上,让她无法呼吸。
那声音如洪钟般滚动:
“命之书,早已定数。
你之劫,不可逆。”
——
慕清寒忽然拔剑,冷声喝问:“若命真不可逆,那她走到今日,又算什么?”
他的声音如剑锋破空,掷地有声。
但虚空中的巨影并不回应,只是俯视着沈芷安,等待她自己的答案。
沈知远急得流泪,声音嘶哑:“姐!你别信它!你的命,不该由它来定!”
沈芷安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无数的声音在她心中交织:
“命不可逆。”
“命即枷锁。”
“命若既定,挣扎何用?”
她几乎被压垮。
忽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在最黑暗的时刻,她仍不顾一切伸手去救的凡人,那些被她庇护过的微笑,那些因她而活下去的人。
她忽然想起了母亲临终时的眼神,虽悲痛,却带着坚定。
她想起慕清寒一路护她的冷峻背影,想起沈知远那双带泪的眼睛。
若命不可逆,那么她走到这里的每一步,又算什么?
沈芷安猛然睁眼,声音嘶哑却坚定:
“命,生来是锁。
可人,生来是火!”
她一步步走向那巨影,脚下的长桥在崩碎,身影却愈发挺直。
“你说命不可逆,是因为你是命数的化身。”
“但我,是活着的人!只要我心中还有火,我便能燃烧出属于我的路!”
轰——
她体内的心火骤然爆燃,比以往更盛。烈焰冲天,直直冲破血月的压制,照亮整个混沌虚空。
巨影第一次动容,声音震天:“逆命者……以心火抗命?!”
沈芷安怒吼:“命!我逆给你看!”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如烈焰长虹,直扑向那巨影。
剑光、火焰、血意,汇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轰然撞击在虚空深处。
天地骤然一震,混沌崩裂。
巨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虚境开始坍塌,仿佛无法承受她的抗争。
——
长桥之外。
慕清寒死死盯着那片混沌,双眼血红。
沈知远几乎窒息,喃喃道:“姐……”
轰!!!
虚空彻底破碎,血月崩裂,天地骤然一亮。
雾气消散,长桥重归宁静。
沈芷安缓缓坠落,浑身血火萦绕,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虚空中,最后一次响起那道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动:
“此答,可渡。”
天地间,终于恢复寂静。
——
沈芷安跪倒在桥心,浑身颤抖,仿佛被掏空。
慕清寒一把抱住她,声音微颤:“你……做到了。”
沈知远扑过去,泪流满面:“姐,你真的逆了命!”
沈芷安缓缓抬头,嘴角染血,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命若锁,我便为火。”
“锁,终会熔开。”
这一刻,长桥之上,烈焰未灭,却化作点点光华,仿佛在为她的答复而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