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然黯淡,长桥上空的雾气凝固成黑色的天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投入无光的深渊。
沈芷安还未从血火燃烧的劫中缓过气来,便听到那冷厉的声音,如同撕裂魂魄的刀锋:
“问之五:何为心魔?”
这四个字落下,天地轰鸣,长桥中央缓缓升起一面古老的铜镜。
铜镜高逾数丈,表面斑驳,却散发着摄魂之力。镜面如水,却并未映出众人身影,而是翻涌着血光与黑影,像是藏着无数恶鬼。
慕清寒骤然皱眉,低声道:“这是……心魔之镜。”
沈知远虚弱地抬头,神色苍白:“姐……别看它。”
然而,那镜子似有无尽魔力,沈芷安眼神才触及一瞬,便感到一股巨力拉扯着她的魂魄,整个人仿佛被硬生生拽入另一方虚境。
——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她立在一片破败的荒原之上。风声呼啸,血海翻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
四周,逐渐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母亲,满身鲜血,哭喊着:“安儿,你救不了我……”
师兄弟们,带着怨毒与哀号:“你是灾星,你害了我们!”
还有她曾守护、却未能救下的凡人,一个个指着她怒骂:“你逆命而行,便是害命之人!”
他们的脸,扭曲、痛苦、怨恨,像是千万只手,从血海中伸出,紧紧攫住她的脚踝,要将她拖入深渊。
沈芷安猛然一震,呼吸急促,胸口的伤口剧烈作痛。
“不……这些都不是……”她咬牙,声音颤抖。
可心魔的低语,在耳边无孔不入:
“你救不了任何人。”
“你注定孤独终死。”
“你所谓的逆命,不过是自欺。”
声音愈来愈多,像千万虫蚁爬满她的心脏。
她眼神渐渐模糊,体内的心火开始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
桥外。
慕清寒紧握长剑,眼神冷厉:“心魔之镜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外敌,而是她自己。”
沈知远急得快哭了:“姐……她能撑得住吗?”
慕清寒未答,只是目光死死盯着那面镜子。
——
虚境中。
沈芷安双手捂着耳朵,喉咙嘶哑,却压不住那些低语。
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那是另一个“自己”。
她身穿黑衣,眉眼冷厉,眼神中满是讥讽。
“你以为你能逆天?笑话。”
“你拼命挣扎,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
“你以为你守护的人会感激你?不,他们会恨你。”
黑衣沈芷安一步步逼近,冷笑着:“其实,你心底最清楚,你所抗争的一切,都是徒劳。”
沈芷安呼吸急促,喉咙像被死死掐住。
她忽然看见——黑衣自己手中,提着一把血色长剑,剑尖正抵在沈知远的心口。
“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枷锁。若你松手,他便自由。你敢不敢?”
这一刻,沈芷安的瞳孔剧烈收缩。
“不……我不会放手!”
她咬破舌尖,血腥气冲入喉咙,猛地睁眼,心火轰然燃烧。
“心魔……就是心中最深的恐惧与执念!”她的声音在血海中炸响,嘶声咆哮,“但我若认清它,便能斩断它!”
轰!!!
火焰冲天,烈焰从她心口燃出,直直焚向那黑衣的自己。
黑影狞笑,手中血剑刺落,却被烈焰轰碎。
“你杀不死我。”黑影声嘶力竭,“因为我就是你!”
沈芷安一步步走向她,眼神坚定如铁:“正因如此,我才要与你共存。但主宰心火的——只能是我。”
话音落下,她张开双臂,将那黑影整个拥入怀中。
轰!!!
火海吞噬一切,血海、怨魂、低语,全都在烈焰中化作虚无。
虚境破碎,她的身影,重新回到长桥之上。
——
铜镜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
沈芷安双膝一软,重重跪下,浑身湿透,像刚从血海中爬出。
慕清寒眼神一震,立刻将她扶住,手指微微颤抖:“你……成功了。”
虚空的声音,在这死寂中缓缓响起,却第一次带上了凝重:
“此答,可渡。”
风声止,雾气敛。
长桥恢复宁静,但众人心头却愈发沉重。
因为他们都知道——第五问“心魔”已过,第六问,必将更加可怖。
沈芷安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眼神疲惫却仍燃着光:“来吧……我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