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镇塔人”之后,叶宸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近乎于神明的平静。他能洞悉万物,预知未来,却也因此,失去了作为“人”最宝贵的财富——未知与惊喜。直到他与那座古老的镇妖塔,在意志的博弈中,达成了最终的“人塔合一”,他才终于,从那座无形的囚笼中,挣脱出来,重新,变回了那个可以感受喜怒哀乐的,叶宸。
而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林薇。
“叶宸,我们去看电影吧。”林薇靠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叶宸的心弦。
距离末日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们经历了无数的采访、会议、以及各种官方活动。他们被塑造成了新时代的“神只”,被无数人仰望和崇拜。他们的名字,家喻户晓;他们的脸庞,印在了每一本杂志的封面上。但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好好地说说话,好好地在街上走一走了。
“好啊。”叶宸正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看哪一部?”他笑着问道,眼中充满了宠溺。
“就那部……我们灾难前,想看,但没来得及看的《星河漫游记》吧。”林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那部电影,曾经是他们约定好,要在周末一起去看的。但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这个小小的、平凡的约定,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好。”叶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那我们现在就去。”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通知龙城司的安保人员,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异能。他们只是像最普通的大学生一样,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便装,手牵着手,走出了那间,由龙城司提供的、安保严密的公寓。
海州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街道上,充满了各种施工的噪音,但也充满了,人们努力生活的声音。巨大的工程车,在废墟上往来穿梭,焊接新钢架时迸发出的火花,如同节日的烟火。街边的商店,已经重新开张,老板们热情地,招揽着着并不算多的客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油漆、以及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味道。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人群中。
没有人认出他们。或者说,即便有人觉得他们眼熟,也只是投来一个善意的、带着感激的微笑,然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个世界,已经从对英雄的狂热崇拜,回归到了对平凡生活的珍视与努力。这,正是叶宸和林薇,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在街角的小摊上,买了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在等红灯的时候,会悄悄地,说一些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悄悄话。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会为了走哪条路更近,而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幼稚的争论。
这一切,都如此的平凡,如此的普通。
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比任何一场胜利,都更加值得庆祝。
他们来到了那家在灾难中被毁掉,如今又重新开业的“星光影城”。售票大厅里,人来人往,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和情侣们的低语声。他们排着队,买好了两张电影票,又去小卖部,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当叶宸抱着那桶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爆米花,林薇拿着两杯可乐,一起走进放映厅时,他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属于大二学生的,遥远的过去。
放映厅的灯光,缓缓地,暗了下来。巨大的银幕,在黑暗中,亮起。
电影开始了。
那是一部制作精良的科幻史诗。讲述了一艘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的飞船,在浩瀚的宇宙中,寻找新家园的故事。银幕上,星河璀璨,星云变幻,巨大的、如同城市般的战舰,在光年之间,穿梭跳跃。
叶宸看着银幕上那片壮丽的星海,忽然,想起了自己成为“镇塔人”时,看到的那个由记忆星河构成的、浩瀚的内在宇宙。他曾经以为,那就是整个宇宙。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全知全能的视角,就是拥有了世界。
但现在,他明白了。
他真正的宇宙,不在他的意识里,而在他的身边。
是林薇靠在他肩膀上时,那均匀而又安心的呼吸声。
是前排那个小男孩,看到精彩情节时,发出的那一声,充满了惊叹的“哇!”
是爆米花在口中,融化开来的,那股熟悉的、香甜的味道。
是邻座情侣,在黑暗中,悄悄牵在一起的手。
是这些,由无数个平凡的、真实的、温暖的“瞬间”,所构成的,独一无二的,属于他的,宇宙。
他不再需要去俯瞰世界,因为他,就在世界之中。
他不再需要去守护一个宏大的、名为“人类”的概念,因为他,正在守护着他最珍视的,这一切。
他感觉到,自己与镇妖塔之间的连接,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那股庞大的力量,不再是需要他去压抑的猛兽,也不再是需要他去掌控的工具。它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它安静地,流淌在他的体内,为他的生命,提供着最坚实的能量,却不再,干涉他的情感。
他侧过头,在银幕变幻的光影中,静静地,看着林薇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在光线下,像两把小小的、精致的扇子。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被电影里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
叶宸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了。
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
银幕上,打出“剧终”的字样,伴随着激昂而又充满希望的音乐。放映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这场精彩的视觉盛宴,为那个关于希望与勇气的伟大故事,而鼓掌。
叶宸和林薇,也随着人流,走出了放映厅。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璀璨夺目,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他们没有使用任何异能,只是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叶宸,”林薇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在喧闹的街头,显得格外清晰,“谢谢你。”
“谢我什么?”叶宸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谢谢你,”林薇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愿意陪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叶宸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爱意。他笑了。那笑容,比这满城的灯火,还要明亮。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而又郑重的吻。
“林薇,”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这不叫‘无聊’。”
“这叫‘生活’。”
“这,是我拼了命,想要回来的,全部意义。”
在城市的万家灯火之中,两个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走回了他们那个,充满了温暖与光亮的,家。
他们的故事,或许,还会面临新的挑战。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平静的日常。
(第48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