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阿尔卑斯山脉深处，直升机的轰鸣声刚消失在云层里，沈清焰就裹紧了冲锋衣——这里的雪比想象中厚，踩下去能没到脚踝，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
按照司徒雅给的坐标，几个人徒步走了快三小时，最后停在一面岩壁前。岩壁上挂着冰挂，爬满了冻硬的藤蔓，看着跟周围的山没两样。“坐标就在这儿，可没入口啊。”阿杰举着手持扫描仪，屏幕上全是岩石的信号，他皱着眉，突然顿了顿，“等等，有微弱的能量反应，藏得特别深。”
顾北辰的伤臂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按在枪套上，眼神扫过四周的树林，没放过任何动静：“又是障眼法？”
沈清焰走上前，伸手拨开一片冰挂。指尖刚碰到冰冷的岩石，岩壁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涟漪——紧接着，一块够辆车过的区域慢慢变透明，然后“咔嗒”一声滑向旁边，露出一条亮着灯的金属通道，看着特别有未来感。
司徒雅就站在通道口，穿了身利落的便装，脸色平静，像早就等着他们似的。“欢迎来‘镜廊’。”她的声音在山谷里飘着，“进来吧，沈小姐，还有你的同伴们。”她扫了眼顾北辰、阿杰，还有跟在最后、有点紧张的“密钥”，语气没热情也没敌意，像在办什么公事。
走进通道，感觉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墙壁是光溜溜的合金，能映出人影，地面干净得能反光，空气循环系统嗡嗡响着。几个人走着，仿佛从原始森林一步跨进了外星基地。
“要聊正事，得先确认一件事。”司徒雅边走边说，声音在通道里有点回音，“你的认知，够不够‘干净’。”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大厅，特别大。中间放着个奇怪的设备——好几个不同心的圆环套在一起，材质不像玉也不像金属，泛着柔和的乳白色光，圆环中间飘着个液态光做的球，一会儿变圆一会儿变扁，看着又神秘又安静。
“这是‘明镜台’。”司徒雅指着设备，“不是读心术，是潜意识深潜装置。能把你意识底下的记忆碎片、认知偏差，甚至被人植入的‘信息种子’，都显出来。”
她看向沈清焰，眼神比之前严肃多了：“‘深渊之眼’的爪子比你想的长，认知干预能在你没察觉的时候搞。林慕云是明着的棋子，暗里他们还在到处‘播种’。要合作，我得确定跟我说话的是‘真’沈清焰，不是被改过后的镜像，也不是潜意识里藏着定时炸弹的人。”
顾北辰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沈清焰前面：“不行！我们不可能让你对她搞什么意识操控！”
“不是操控，是验证，也是保护。”司徒雅语气没波动，“要是她意识里有‘裂痕’，‘深渊之眼’只要一个指令，就能让她变成武器，或者彻底崩溃。你想看到那样吗？”
沈清焰轻轻推开顾北辰的胳膊，眼神很坚定：“我得知道真相。”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清楚，“知道‘深渊之眼’是什么，‘容器’是什么，也知道…我自己是谁。”记忆能被篡改的阴影，这些天一直缠着她，她必须确认，自己坚持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顾北辰还想反对，沈清焰却已经走向“明镜台”。阿杰和“密钥”在后面看着，满脸担忧。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司徒雅说的，在悬浮光球下面盘膝坐下。
刚开始特别静，像飘在温水里，特别舒服。可没一会儿，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她“看见”巴黎画廊的火，那火却慢慢变成父亲沈牧云在实验室里对她笑的样子；她“听见”林慕云喊着指控的话，可那声音里又混着母亲在画室哼的歌…
记忆碎片像打乱的拼图，疯狂转着、撞着。有些她记得很清楚的细节，突然变模糊了；有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画面，却清晰地冒出来——比如小时候家里书房有个从没打开过的暗格，比如父亲深夜打电话时，压低声音说的“遏制”两个字…
混乱越来越厉害，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要散了，像要融进这片记忆漩涡里。司徒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在引导她：“找你的‘锚点’…你最确定的、能代表‘你’的东西…”
最确定的是什么？是对“天穹”的信念？是想证明父亲清白？还是…确认自己真的存在？
就在意识快被扯碎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定住了——不是什么大事，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自己调颜料，调出一种像极光似的蓝色，当时特别开心，心里满是好奇。那是只属于“沈清焰”的瞬间，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关系。
以这个画面为支点，混乱的记忆像找到了河道，慢慢平静下来，开始顺着时间线回溯…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焰猛地睁开眼睛，浑身是汗，像刚从濒死的梦里逃出来。她还坐在“明镜台”下，大厅里什么都没变。
司徒雅看着她，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赞许：“认知基线稳定，没发现强制记忆改写，也没逻辑指令。恭喜你，沈清焰，至少现在，你还是你。”
沈清焰大口喘着气，想平复心跳，可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不安了。刚才测试快结束时，记忆平静下来，她清楚地“看见”一个被忘了的片段——
那是父亲去世前没多久，她偶然闯进书房，看见父亲正把一叠带奇怪符号的资料塞进那个刚“想起来”的暗格里。父亲听见动静回头，脸上不是被发现秘密的慌张，是一种她当时看不懂的、特别深的悲伤和决绝。
这个被埋了这么久的记忆，现在被“明镜台”挖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司徒雅好像看出她的不对劲，淡淡开口：“‘明镜台’照见的，是你潜意识里选了记住或遗忘的东西。有些记忆被埋，不是被人改了，可能是因为…你自己承受不了。”
这话像又一锤子砸在沈清焰心上。
她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测试过了，证明她的意识是“干净”的，可一个更重的问题压了上来：父亲到底瞒着她什么？暗格里的资料，跟“天穹”、跟“深渊之眼”，又有什么关系？
她以为自己在找外面的真相，却没想到，最深的谜团，一直藏在自己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