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最自卑的就是大明的颓势。
崇祯苦笑一声,摆了摆手:“爱卿过誉了。朕若真如唐太宗,大明何至于此?如今烽烟四起,朕……朕愧对列祖列宗啊。”
朱由检紧紧抓着陈阳的手,力道之大,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朕有爱卿,何愁建奴不灭?何愁中兴无望?”
朱由检转过身,重新走上御阶,大袖一挥,声音高亢嘹亮,传遍整个大殿。
“传朕旨意!”
“擢,安乡伯陈阳,为山西镇总兵官!官阶从二品!加太子太保衔!赐蟒袍、玉带!赏白银万两,京师府邸一座!”
总兵!从二品!
从游击将军到一镇总兵,这在大明武将的升迁史上,简直是坐了火箭。
要知道,满桂混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总兵。
陈阳一战,便走完了别人一辈子的路。
但这还没完。
朱由检看着陈阳,眼中满是宠溺:“你麾下的将士,皆是虎狼之师。朕绝不吝赏!传朕旨意,陈阳麾下所有将领,一律连升三级!阵亡将士,按双倍抚恤发放!”
陈阳重重叩首:“臣,代全军将士,谢主隆恩!臣等必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龙椅,心情大好。
“如今建奴虽退,但主力尚存。爱卿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陈阳站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陛下,建奴虽退,但那是被我军打痛了,并非伤了元气。皇太极狼子野心,若放虎归山,数年之后,必卷土重来。”
他向前一步,抱拳请命,杀气腾腾。
“臣请命!率本部兵马,即刻出城追击!趁其军心不稳,粮草不济,痛打落水狗!即便不能全歼皇太极,也要让他十年之内,不敢再窥视我大明边墙一眼!”
“追击?”朱由检眉头微皱。
朝中大臣多主张稳守,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魂,谁都不想再折腾。
但看着陈阳那张年轻而自信的脸,朱由检体内的热血也被点燃了。
唐太宗那是怎么打天下的?那是打出来的!朕既然堪比唐太宗,岂能只知防守?
“好!”朱由检一拍扶手,“朕准了!”
陈阳继续说道:“陛下,如今皇太极虽败,但主力尚存,正向东逃窜。臣请命,率军追击,趁他病,要他命!绝不能让他带着抢来的财物人口,安然出关!”
崇祯大喜:“爱卿有此壮志,朕心甚慰!你需要多少兵马?”
“臣本部兵马虽精,但数量不足。臣斗胆,请陛下借调神机营五千火器兵,随臣出征!”
陈阳的目光闪烁。神机营的火器虽然落后,但那是大明兵源素质最高的一支部队,到了他手里,换上新式装备,就是无敌之师。
崇祯略一沉吟。
把京营最精锐的火器部队交给一个外藩将领,这不符合祖制,也不太放心陈阳。
他信任陈阳,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把所有的精锐都交给一个人,这是取死之道。
袁崇焕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陈阳神色坦然,仿佛只是在要几袋大米。
片刻之后,朱由检笑了。
“爱卿一心为国,朕岂能不支持?”
他话锋一转。
“准!”崇祯大手一挥,但他很快补了一句,“不过,神机营久疏战阵,需有名将统领。朕命满桂提督神机营,与爱卿一同出征。”
“另外,秦良玉将军的白杆兵,忠勇可靠,朕也命其随行。”
“此番追击,以爱卿为三军统帅,满桂、秦良玉副之。爱卿,切莫辜负朕的期望!”
陈阳心中冷笑。
果然,还是那个多疑的崇祯。派满桂和秦良玉,既是帮忙,也是监视。
但他不在乎。
只要出了这北京城,到了战场上,谁说了算,那就由不得皇帝了。
“臣,领旨谢恩!必提皇太极头颅,以此回报陛下天恩!”
......
周延儒又出列奏道。
“陛下,如今祖大寿将军迷途知返,率军回援,此皆赖陛下洪福。”
“然,祖大寿之所以东走,实因袁崇焕下狱,军心不稳。”
“传朕口谕给祖大寿。”
“他既有悔过之心,朕心甚慰,便不追究他擅离职守之罪。”
“但他不必入京了。”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不让入京?
那可是数万关宁铁骑啊!是如今京师最强的一股援军!
朱由检无视了众人的惊愕,语气冰冷而坚决。
“命祖大寿,率部即刻返回辽东,镇守锦州、宁远。”
“京师防务,自有满桂与陈阳负责。”
这是朱由检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祖大寿为了袁崇焕敢带兵哗变一次,就敢有第二次。
这样一支只知有督师、不知有君父的军队,朱由检绝不敢让他们进北京城。
万一他们进城后,挟兵自重,强行劫狱救出袁崇焕,那朕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做了?
滚回辽东去。
离朕越远越好。
只要陈阳在,只要那支能阵斩贝勒的新军在,朕就不需要看关宁军的脸色!
处理完这桩心头大患,朱由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
崇祯三年,正月。
北风卷地,白草折。
京畿大地,本该是瑞雪兆丰年的时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色与焦臭之中。
皇太极撤了。
但他没打算空着手走。
这头来自白山黑水的贪狼,在意识到无法一口吞下北京城这块硬骨头后,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抢……
杀……
烧……
顺天府、永平府、河间府、包括山东地界……
铁蹄所过之处,繁华化为焦土。
昔日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遍地的尸骸。
那些没来得及逃入深山的百姓,被绳索成串地拴着,在皮鞭和马刀的驱赶下,如同牲口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北挪动。
男人的头颅被挂在马鞍上,随着战马的奔跑晃荡,空洞的眼神望着灰暗的天空。
女人的哭嚎声早已嘶哑,怀里的婴孩因为没有奶水,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无声。
整座整座的城池,变成了死城,空城。
财帛子女,席卷一空。
皇太极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绵延数十里的掳掠队伍。
二十万生民,堆积如山的金银粮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