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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窟,空间约莫有方圆百丈。窟顶垂下无数嶙峋的黑色钟乳石,滴滴答答落下浑浊的水滴。地面不再是黑石板,而是湿滑的、泛着暗红色泽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朽与铁锈混合的腥臭。

而在这岩窟中央,矗立着一座令人头皮发麻的囚笼!

囚笼并非铁栏铸就,而是由无数根惨白的、大小不一的人骨拼凑、融合而成!这些骨骼扭曲纠缠,构成了一个大约三丈见方的笼子,骨缝间弥漫着灰黑色的怨气,隐隐有痛苦的魂影在其中挣扎、哀嚎,却又被某种力量禁锢,无法脱离。

更触目惊心的是,从这座白骨囚笼的四角,延伸出四条粗大、锈迹斑斑的黑色锁链。锁链另一端,并非固定在岩壁或地面,而是凭空没入四周的虚空之中,仿佛连接着某种无形的法则或空间节点,锁链上流淌着暗沉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束缚与封禁之力。

囚笼之内,蜷缩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依稀还保留着人形的存在。

他(她?)衣衫早已朽烂成布条,勉强挂在枯槁如柴、布满污垢和伤痕的身体上。头发脏乱打结,遮住了大半脸庞。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布满了各种诡异的黑色符文烙印,那些符文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阴邪的气息。

四条锁链的末端,赫然是直接穿透了这囚徒的四肢骨骼(手腕、脚踝),将其死死钉在囚笼中央的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与锁链和地面的颜色融为一体。

那断断续续、充满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哭泣和锁链拖曳声,正是从这囚徒口中发出。

当凌弈和石小凡出现在洞口时,那囚徒似乎有所感应,哭泣声戛然而止。他(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拨开遮挡面部的脏发,露出一双浑浊不堪、却隐约残留着一丝微弱清明的眼睛,直直地望了过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饱经了无尽岁月的折磨与孤寂,充满了死灰般的麻木,但在那麻木的最深处,却又顽强地燃烧着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希望之火。

更让凌弈心头剧震的是,当与这双眼睛对视的刹那,他体内的生死轮回种子猛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共鸣感油然而生!这囚徒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奇异波动,正是与生死轮回种子,甚至与青铜灯盏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也充满了被污染和扭曲的痛苦!

“活……活人?”囚徒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干涩、几乎不成语调的声音,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竟然……还有活人能走到这里……是‘钥匙’……带你们来的吗?”

钥匙?他(她)指的是青铜灯盏?还是石小凡的石牌?

凌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神识仔细扫描这座白骨囚笼和那些黑色锁链。囚笼和锁链上的气息极其强大且邪恶,带着强烈的怨念和封禁之力,绝非寻常手段所能破除。这囚徒能被如此严酷地禁锢在此,其本身恐怕也极不简单。

“你是谁?为何被囚禁于此?”凌弈沉声问道,同时暗中示意石小凡退后一些。

“我……我是谁?”囚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痛苦淹没,他(她)猛地挣扎了一下,牵动穿透四肢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更多的黑色污血从伤口渗出,“我是罪人……是被遗忘的守门人……是被诅咒的徘徊者……”

他(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与自嘲。

守门人?往生殿的守门人?凌弈心中一动。

“守的什么门?”凌弈追问。

“往生之门……轮回之眼……”囚徒喃喃道,眼中那点清明之火闪烁不定,“但我……我背叛了……我觊觎了不该觊觎的力量……我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缝……所以……我被罚在此……承受永世的折磨……看守着……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背叛?觊觎力量?打开了门缝?

凌弈迅速抓住关键词。这囚徒,很可能曾是“往生殿”的某种守卫或相关者,但因为某种原因(贪图殿内力量?)试图强行开启或进入往生殿,结果失败,遭受反噬,被某种力量(或许是往生殿本身的规则,或许是其他存在)禁锢于此,作为惩罚和……警示?

“你身上的波动……与‘往生殿’有关?”凌弈试探着问,同时微微催动体内的生死轮回种子。

囚徒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一丝异彩,死死盯着凌弈:“你……你身上有……‘轮回种’?还有……‘引魂灯’的气息!你……你是这一纪的‘持钥者’?”

轮回种?持钥者?这些称呼让凌弈心中疑窦更深。

“算是吧。”凌弈没有否认,“告诉我,如何才能解除你的禁锢?或者说,如何才能真正安全地接近‘往生殿’?”

“解除禁锢?呵呵……呵呵呵……”囚徒发出凄厉而绝望的笑声,“没用的……这是‘冥狱锁魂链’,以我自身罪孽为引,连接‘往生殿’法则而生……除非我魂飞魄散,或者……有人能掌控‘往生殿’核心的‘轮回印’,才能解开……否则,我永世不得解脱……”

他(她)的笑声渐渐转为呜咽:“安全地接近?没有安全……那里只有无尽的危险和诱惑……我便是前车之鉴……持钥者,你若不想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就立刻离开!永远不要再想靠近那里!”

“离开?”凌弈摇头,“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回头路。而且,我需要进入‘往生殿’,寻找我需要的东西。”

囚徒沉默了,良久,才嘶哑道:“你……需要什么?”

“真相,力量,以及……了结一些因果。”凌弈目光锐利,“关于‘往生殿’,关于轮回,关于这个世界的残缺。”

囚徒深深地看着凌弈,仿佛在评估他的决心和潜力。那点微弱的清明之火在他眼中摇曳。

“你身上……有‘混沌’的味道……还有……一丝让我感到熟悉的‘星’之气息……”囚徒低语,“或许……你和以前的那些‘持钥者’不一样……”

他(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被锁链穿透的手臂,指向岩窟深处,白骨囚笼后方的一片阴影:“那里……有一条路……是我当年……试图强行开启‘偏门’时……留下的裂隙……后来被我用残余力量勉强封住……它或许能绕过正门的一些可怕禁制……直接通往‘往生殿’的外围回廊……但也更加不稳定……充满了我失败时泄露的混乱轮回之力……以及……可能吸引来的‘清理者’……”

偏门?裂隙?外围回廊?

这无疑是条极具诱惑又极度危险的捷径!能绕过正门的强大禁制,但也意味着要面对不稳定的空间、混乱的轮回之力,以及所谓的“清理者”——很可能是往生殿自动清除“非法入侵者”的某种机制或守卫。

“清理者是什么?”凌弈问。

“是往生殿法则衍化的……一种存在……没有智慧,只有清除一切‘错误’与‘异常’的本能……它们很强……尤其是对魂魄和生命体……”囚徒眼中闪过恐惧,“当年……我就是被它们重创……才被锁链捕获……”

凌弈心中权衡。走正门,有黑袍人可能同行(或竞争),有金刚寺、幽冥鬼煞等势力虎视眈眈,还有未知的强大禁制。走这条偏门裂隙,能避开部分明面上的敌人和禁制,但要面对空间风险和更诡异的“清理者”。

“如何找到并打开那条裂隙?”凌弈决定先获取更多信息。

“需要……真正的‘引魂灯’核心光芒照射……以及……‘轮回种’的力量共鸣……才能显化并暂时稳定那条裂隙……”囚徒看向凌弈手中的青铜灯盏,“你的灯……还不完整……但核心的‘往生指骨’在……应该可以……还有你体内的‘轮回种’……”

他(她)又看向石小凡,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枚灰色石牌:“还有……那孩子身上的‘魂碑’子体……也能提供一些庇护……减弱混乱轮回之力的侵蚀……”

魂碑?原来石小凡的石牌叫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信物的子体或碎片。

“如果我帮你,有什么好处?除了这条路径信息。”凌弈直接问道。他不相信这囚徒会无缘无故提供帮助。

囚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渴望:“好处?我……我只求……若你真能进入‘往生殿’外围……甚至……有机会触及核心……请帮我……找到我的‘真名烙印’……将其从‘轮回井’的怨念缠绕中解脱……让我……能真正安息……不再承受这永世的折磨……”

“真名烙印?轮回井?”凌弈记下这些名词。

“是的……每一个与‘往生殿’签订契约的守门人……其真名都会被刻录在‘轮回井’畔……我背叛后,真名被怨念缠绕,坠入井中……这才导致我无法死去,也无法解脱……”囚徒的声音充满了哀求,“只要解脱真名……这些锁链……自然就会失去根源力量……”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交易。凌弈提供一条危险但可能更快的路径信息,换取凌弈将来有可能时帮他解脱。对凌弈而言,这信息本身就有价值。至于将来是否履行承诺……视情况而定。

“可以。”凌弈点头,“告诉我具体方法。”

囚徒似乎松了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方法并不复杂,但需要精准的时机和对力量的精细操控:需要在特定位置(囚徒所指阴影处),同时以青铜灯盏的“往生指骨”光芒照射,并以凌弈的生死轮回种子力量注入,激发那片区域残留的“偏门”印记,再以石小凡的“魂碑”子体气息稳定即将打开的裂隙入口。

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每一步都充满风险,尤其是激发偏门印记时,可能会引动此地残留的混乱轮回之力暴走,甚至提前引来“清理者”。

凌弈仔细记下每一个细节,并在脑海中反复模拟推演。

“记住……裂隙开启时间很短……最多维持三十息……而且进入后,裂隙会从这边消失……你们只能前进,没有退路……”囚徒最后警告道,“还有……小心……‘清理者’可能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它们无处不在……”

凌弈深吸一口气,看向石小凡:“怕吗?”

石小凡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前辈去哪,俺就去哪!”

“好。”凌弈不再犹豫。留在这里同样危险,前进或许还有生机和机缘。

他带着石小凡,按照囚徒的指示,来到那片阴影区域前。这里看上去与周围岩壁并无二致,但凌弈集中神识感知,能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扭曲感和微弱的、混乱的生死道韵残留。

他取出青铜灯盏,全力催动混沌之力注入,同时引动体内生死轮回种子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两者混合,缓缓注入灯盏的“往生指骨”之中。

指骨再次亮起灰白光芒,但这一次,光芒更加凝练,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性。凌弈将光芒对准那片阴影区域。

嗡——

随着光芒照射,那片阴影区域仿佛水面般荡漾起来!一个个模糊、扭曲、充满痛苦挣扎意味的古老符文虚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正是当年这囚徒试图强行开启偏门时留下的失败印记!

与此同时,一股混乱、狂暴、充满了不甘与悔恨的轮回之力从那些符文中汹涌而出,试图冲击、侵蚀凌弈的神魂和身体!

凌弈闷哼一声,全力运转混沌道源和生死轮回种子抵御,同时低喝:“小凡!石牌!”

石小凡连忙取出灰色石牌,贴在胸口,全力激发。石牌散发出温润的灰白光晕,与凌弈的生死轮回种子力量隐隐呼应,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将那混乱的轮回之力抵挡在外,并试图抚平其狂暴。

在灯盏光芒、轮回种子力量、魂碑子体气息三重作用下,那些扭曲的符文开始按照某种规律重新排列、稳定。阴影区域中央,一道细微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灰白色裂隙,如同眼睛般缓缓睁开!

裂隙内部,一片光怪陆离,扭曲的灰白光影流转,隐约可见一条残破廊道的景象,充满了不稳定的空间波动和更加强烈的轮回气息!

“快……进去!”白骨囚笼中的囚徒嘶声喊道,他(她)的身体因为此地能量被引动而更加痛苦地抽搐起来。

凌弈不再犹豫,一手持灯,一手抓住石小凡,纵身一跃,投入那道灰白色裂隙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裂隙剧烈波动,迅速收缩、弥合,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岩窟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白骨囚笼中,那被遗忘的守门人,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又充满无尽悲凉的叹息。

而在裂隙消失后不久,岩窟上方的虚空中,几道模糊的、没有实体、只有冰冷清除意志的灰白色影子,缓缓浮现,如同幽灵般在囚笼周围徘徊了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最终又无声无息地消散。

引魂路的偏门,已然开启。新的险途,在裂隙的另一端,等待着凌弈和石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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