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51年寒冬,凉州城外的白塔寺笼罩在肃穆氛围中。祁连山北风卷着雪粒,敲打着寺院朱红大门,仿佛天地也感知到一代法王即将圆寂。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卧于禅榻,面容虽憔悴如风中残烛,双目却仍似雪山圣湖般澄澈。十六岁的八思巴跪坐榻前,正为叔父诵读《入菩萨行论》,声如清泉漱玉,字字蕴含着十余年亲传的智慧精髓。
够了。老班智达缓缓抬手,侍从连忙捧来以五色丝绦缠绕的九股金刚杵。这柄传承自印度大成就者的法器,杵身镶嵌的松石已磨出温润包浆,中央天铁铸造的杵刃泛着幽蓝光泽。自卓弥译师传此杵于萨迦始祖,老法王气息微弱却字字千钧,今当付汝。记住,汝当为汉地帝王师,雪域众生主。
八思巴双手接过金刚杵的刹那,禅房内三十五盏酥油灯倏然大亮。窗外风雪骤停,檐角铜铃齐鸣,远在三百步外讲经堂的《甘珠尔》经卷无风自动,书页翻飞声如白鹤振翅。老法王最后望了眼西北方向——那是萨迦寺所在的雪域故土,含笑闭目,示现涅盘。
扶柩返回萨迦的旅途,成为八思巴确立权威的第一重考验。当灵柩行至宗喀地区时,噶当派几位高僧拦路诘难:童子何德何能,敢承法王衣钵?八思巴不答,径自在黄河冰面上以金刚杵刻画坛城。杵尖所过之处,冰层绽放七色莲纹,河中游鱼竟相跃出水面组成梵文字。诘难者见状,纷纷解下袈裟铺于冰面,俯首称弟子。
次年藏历四月十五,萨迦寺举行盛大坐床典礼。十万信众聚集在仲曲河谷,经幡如云海翻涌。当八思巴登上历代法王的狮子宝座时,空中忽然现出胜乐金刚坛城影像。六十二尊本尊清晰可辨,中央双身佛父母散发的虹光,将整座寺院染得如琉璃世界。来自卫藏各地的蒙古监司纷纷解刀卸甲,以参见大汗之礼三跪九叩。噶举派贡噶喇嘛感叹:此非人力,实乃天授!
然而真正的挑战来自大都。忽必烈亲王遣使质问:少年活佛,可能镇服雪域诸部?八思巴取过使者佩刀,在刀身刻下新创的蒙古文字:天下一家。刀痕竟渗出金色汁液,凝成八思巴文的第一个正式字符。使者快马将宝刀送回开平,忽必烈见之悚然动容:此子胸中自有乾坤。
在继位后的第一个雪顿节,八思巴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智慧。当各教派为法座排序争执时,他命人抬出五谷斗斛,将青稞、小麦、荞麦、豌豆、蚕豆混作一处:谁能分而复原?在众高僧束手无策之际,他轻摇金刚杵,五种谷物自动归位,更奇妙的是斗斛外缘显现出汉、蒙、藏三体书写的字样。自此,五谷辩经成为西藏各教派和谐共处的象征。
公元1253年,八思巴在拉萨大昭寺主持传昭大法会。当他讲解《时轮金刚》教法时,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竟泛起微笑。来自尼泊尔的工匠当场测量,发现佛唇弧度较往年增了半分。消息传至西域,察合台汗国派出使团,将此事记载于《世界征服者史》补遗之中。
年轻的法王并未沉醉于神异显现。他在萨迦寺创立五明精舍,亲自教授因明、声明。某次讲解声律学时,随手在沙盘写下的梵文字母,竟自动组合成《诗镜》中的偈颂。印度学者巴拉蒂德瓦见状惊叹:此子通晓声明精髓,堪称当代迦旃陀!
面对蒙古贵族的试探,八思巴更展现出非凡胆识。当阇端王之子启必帖木儿要求将寺产充作军费时,少年法王在盟会上掷金刚杵于地。宝杵入土三尺,顷刻间生长出挂满金锭的菩提树。佛法如金,非为刀兵所用。他轻抚树身,金锭又化作经卷飘向四方。蒙古亲王羞惭退席,次日便送来百头牦牛供养三宝。
在处理康巴地区部落冲突时,八思巴创设盟誓法会。他将争执双方的箭簇熔铸成金刚杵形状,刻上咒文。这个被称为箭杵盟的制度,后来成为解决藏区纠纷的典范。至今在德格印经院,仍保存着当年熔铸的第一柄和平金杵。
公元1254年深秋,八思巴在桑耶寺闭关百日。出关那日,天空现出七重虹霓,他手中的九股金刚杵自主鸣响,声震百里。寺中铜钟无人自撞,《丹珠尔》经卷在架上泛出金光。远在大都的忽必烈夜梦金轮东来,晨起即下令修建金顶佛寺。而此刻的八思巴,正站在桑耶寺金顶遥望东方,怀中金刚杵与启明星交相辉映——一个属于帝师的时代,即将随着曙光降临雪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