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大军一路西进,虽因云逸提前布置的种种障碍而速度略缓,但其兵锋之盛、军威之雄,依旧给西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金鸡岭下,双方主力对峙,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战局陷入了胶着。闻仲用兵老辣,稳扎稳打,并不急于求成,而是不断调动兵力,试探西岐虚实,寻找一击制胜的机会。
然而,天数冥冥,似有定论。云逸的灵识高悬于战场之上,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无形却无比沉重的**煞气与劫运**,正如同漩涡般,逐渐向着闻仲汇聚。尤其是在推演之中,一个地名反复闪现,带着大凶之兆——**绝龙岭**。
此岭位于金鸡岭以西百余里,地势险峻,形如卧龙,却有一道深谷仿佛利剑斩断龙身,故名“绝龙”。在原本的命轨中,此处正是闻仲这位商朝擎天巨柱的陨落之地,由云中子以通天神火柱布下绝阵,断绝其最后生机。
云逸静坐于闲云屿深处,心神却与整个封神战场相连。他“看”着那位白发苍苍,却依旧为了心中忠义与承诺,毅然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老太师,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闻仲并非恶徒,其忠勇、其能力,皆令人钦佩。他所效忠的,是一个已然腐朽的王朝,所面对的,是浩浩荡荡的天命大势。
“当真……毫无转圜之机吗?” 云逸喃喃自语。他知道,按照封神榜定数,闻仲必上封神榜,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神职尊荣。但那是死后哀荣,对于闻仲本人而言,身死道消,壮志未酬,终究是悲剧。
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对“既定命运”的挑战欲,在云逸心中升起。他想试一试,在这沉重如山的**天命**之下,能否凭借自己的力量,为这位值得敬重的对手,**寻得一线生机**。并非为了逆转封神大局(那几乎不可能,且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而是仅仅尝试改变其**陨落的方式与地点**,或许,能有一丝残魂逃脱,不入封神榜,保留一线重修之机?
此举风险极大,无异于火中取栗,更是要亲身直面那洪荒世界最根本的规则之力——天命的反噬。但云逸想要亲身感受一下,这操控众生命运的“重量”,究竟几何。
**【暗布闲子,微调命轨】**
绝龙岭,因其凶名,平日人迹罕至。云逸的数个化身,已悄然潜入此地。他们并非要布下什么惊天杀阵对抗云中子,那等于直接与阐教、与天命开战。他要做的,是极其隐晦的“微调”。
1. **地脉梳理:** 一个化身扮作风水先生,游走于绝龙岭各处,看似勘察地气,实则极其细微地梳理着地脉节点的灵气流向。他并非改变地脉大势,而是在几个关键节点,埋下了数枚特制的**导引玉符**。这些玉符的作用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在受到极端能量冲击(如通天神火柱爆发)时,能产生极其短暂、微弱的**空间偏转**和**灵气分流**效果。效果可能只有一瞬,影响范围可能只有丈许,但这或许就能为处于爆炸中心的闻仲,争取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偏离最致命伤害的机会。
2. **生机暗藏:** 另一个化身,则在绝龙岭那形如龙首的悬崖之下,一处极其隐蔽的裂缝深处,布下了一个小型的**敛息养魂阵**。阵法极其简陋,能量微弱,几乎难以察觉。其作用并非庇护肉身,而是在感知到特定神魂气息(云逸记录了闻仲的神魂波动)濒临溃散时,能产生一丝微弱的吸附和温养之力,或许能保住一缕残魂不立刻消散于天地,或延缓其被封神榜牵引的速度。
3. **因果干扰:** 云逸甚至尝试动用了一丝小墟的天道权限,并非直接对抗“闻仲当死于绝龙岭”这条天命线,而是如同在奔腾的江河中投入几颗光滑的鹅卵石,极其微弱地干扰其周边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因果连线**。比如,让一只本该惊飞、从而引起某个商军哨兵注意的鸟儿提前飞走;让一阵本该吹向某个方向、带来不祥预感的风略微偏转……这些细微到极致的改变,或许能间接影响闻仲在抵达绝龙岭前的一些决策,哪怕只是让他晚到片刻,或者心境有丝毫不同,都可能引发蝴蝶效应。
这些布置,耗费了云逸巨大的心力,且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必须避开诸圣乃至天道的直接注视。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推动一座无形的大山,每落下一子,都能感受到那来自命运长河的沉重阻力与反噬,神魂都为之震颤。
**【弈命时刻,天命如岳】**
该来的,终究会来。
闻仲久攻金鸡岭不下,心中焦躁,又得报西岐有援军自他路而来,恐腹背受敌,决定分兵迎击,并亲自率领一部精锐,意图绕道奇袭西岐侧后。而他所选择的路径,正是那绝龙岭方向。天数牵引之下,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条路的凶险,或者说,他有所预感,但军情紧急,别无选择。
云逸的本尊,远远隐匿于虚空之中,灵识紧紧锁定着绝龙岭。他能感觉到,那汇聚在闻仲身上的劫气,已然浓烈到了极致,如同实质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闻仲率军行至绝龙岭下,忽见岭上祥云缭绕,一道人现身,正是终南山玉柱洞炼气士**云中子**。云中子手持拂尘,面容悲悯,朗声道:“闻仲,你可知此地乃你绝命之所?天数已定,还不速速回头!”
闻仲闻言,心中巨震,额间神目怒张,已然明了自身结局。但他性情刚烈,岂肯不战而退?更兼忠义之心,不容他临阵脱逃。他大笑一声,声震四野:“云中子!休得妄言天数!闻仲深受国恩,今日唯死而已!但要闻仲束手就戮,却是万万不能!”
话音未落,闻仲催动墨麒麟,挥舞雌雄金鞭,直冲岭上!麾下将士亦知其决心,悲愤交加,随之冲锋。
云中子叹息一声,知道无可挽回,将手一扬,早已布下的**通天神火柱**瞬间发动!
“轰!!!”
八根巨大的火柱自地面冲天而起,按八卦方位排列,将闻仲及其周围亲卫困于其中!柱上符文闪耀,南明离火熊熊燃烧,瞬间将范围内的一切化为飞灰!热浪滔天,空间扭曲,那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连规则都要焚尽!
就是现在!
云逸心中默念,全力催动了之前的布置!
绝龙岭地脉中埋藏的导引玉符在神火爆发的瞬间被激活,产生了极其短暂而微弱的空间偏转和灵气分流!这效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通天神火柱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中,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影响,或许,只是或许,让那原本应该正中闻仲元神的核心火焰,产生了一丝连云中子都未能察觉的、几乎不存在的**亿万分之一的偏离**!
与此同时,悬崖下的敛息养魂阵也感应到闻仲神魂的急剧衰弱,发出了微弱的吸附之力。
云逸的灵识,在这一刻,全力聚焦于闻仲那在神火中 rapidly 消散的神魂之上。他试图捕捉那一丝可能因空间偏转而逸出的、未被神火彻底焚尽的残魂,并将其引导向养魂阵的方向。
“嗡——!”
就在云逸的灵识触及那毁灭性能量边缘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冰冷、无情的力量,如同整个洪荒世界的重量,猛地压在了他的心神之上!
这是**天命**的反噬!是规则对试图篡改者的警告与碾压!
云逸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裂、同化!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神火中心,闻仲的神魂虽然因那微乎其微的偏转而未能被瞬间彻底湮灭,但封神榜的力量已然降临,一道无形的秩序锁链缠绕而上,将其残魂牢牢锁定,向着封神台的方向牵引而去。他布下的养魂阵那点微末之力,在天命与封神榜的力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便被冲垮、湮灭,未能起到任何作用。
失败了。
彻彻底底的失败。
那一线生机,如同指间流沙,根本无法抓住。在天命大势面前,他这点微末的布局和努力,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神火渐熄,绝龙岭上,只余下焦土与灰烬,以及那弥漫不散的悲壮与苍凉。闻仲,这位商朝最后的支柱,终究还是应了劫数,真灵径往封神台去了。
云逸收回灵识,脸色微微苍白,神魂中依旧残留着那天命反噬的沉重与刺痛。他亲身感受了那份“沉重”,那是一种近乎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在封神榜这件天道神器与诸圣共识所构筑的“天命”面前,个人的努力,哪怕是如他这般拥有超越认知和天道伴侣的“变量”,所能造成的改变,也极其有限,尤其是在针对这些关键节点、关键人物时。
他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绝龙岭弈命……终究是弈不过天。” 他低声自语,眼中却并无气馁,反而更加清明,“但至少,我试过了,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将是我未来真正‘弈天’时,最重要的资粮。”
这一次的尝试,虽未能改变闻仲的结局,却让云逸对洪荒世界的底层规则、对“天命”的实质,有了更深切、更直观的体会。这份体会,远比成功救下闻仲,更为珍贵。
这**绝龙岭弈命**,是云逸以自身为子,与天命进行的一次短暂而凶险的对弈。他输了,却虽败犹荣。这枚 **“问天之子”** 的落下,其价值不在于胜负,而在于那用失败换来的、对世界本质的深刻认知。前方的路还很长,与天博弈的棋局,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