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局势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曹操来了,又走了。荆州保住了!听说赤壁那边烧起了好大的火,后来我回想起来,那天在宜城家中,的确看到南面的天空被映得一片通红。我内心激动不已,仿佛那场大捷也有我守护家园的一份功劳——因为我只有我武力非凡,老三说的。
四哥马良出仕了,在荆州牧府担任官职。不久,我竟然收到了刘封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说,欲挥师南征,平定交州,邀我出仕,随军参赞。交州?那是什么蛮荒瘴疠之地!有什么好攻取的?不要也罢!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大丈夫要建功立业,也该在中原腹地,去那等地方,岂不埋没了我马幼常的才华?
二十岁这一年,我已经觉得待在家里有些无聊了。经史子集读得差不多了,武艺也自觉颇有长进(虽然老三总说我是花架子),正是渴望做一番事业的时候。这时,刘封在荆州搞了个军事学院,说是要招募有志青年,培养年轻将领。最让我心动的是,宣传中说,诸葛亮会亲自教授兵法谋略!
我心动了。实在是天天待在家里,对着二哥的之乎者也和老三留下的兵器架子,太无趣了。
然后,刘封他来了,他亲自来了。
他见到我,没有寒暄客套,直接说道:“幼常,可知为将者,最忌什么?”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回答几个兵书上的观点。
他却自问自答:“最忌纸上谈兵。”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我这讲武堂,不仅要学谋略,更要练筋骨,识实务。如何,可敢来试试?”
他什么意思?激将我?我马谡岂是畏难之人?“去就去!”
然而,进了讲武堂,我才知道什么叫“苦”!
他让我们站什么“军姿”!数个时辰一动不动,如同木雕泥塑。我从小也算练武,可学的是闪转腾挪,招式套路,站这玩意有什么用?站着不动当活靶子吗?
“马谡!晃什么?”
“报告!没有!”
“腿打直!目视前方!”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不行,我不能动!你看那边,关凤、黄蝶舞、赵襄,几个女娃都站得笔直,额头见汗却纹丝不动。大丈夫岂能不如女子? 是的,刘封那家伙,竟然真的让女子也入学军师学院!真是……闻所未闻!
终于到了我期待的比武环节。哈哈,我从小学武,这下该我大展身手了吧?让我看看对手是……嗯?那个姓黄的小子(黄叙)怎么力气那么大?还有那个黑脸小子(张苞),茅法凶悍!还有个红脸小子(关兴),刀沉力猛!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勇吗? 更让我吃惊的是,关凤那几个女孩,身手矫健,武艺竟不在我之下!
轮到我了,对手正是那个红脸小子。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施展浑身解数,奈何对方势大力沉,招式大开大阖,我引以为傲的灵巧身法竟有些施展不开,一个不慎,被他一刀背拍在肩膀上,踉跄后退,算是输了。
憋屈!
那天正值休沐,垂头丧气。刚进家门,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幼常!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老三马勇!他怎么回来了?我刚想找个借口溜走,那匹夫就大笑着上前,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勒死):“听说你进讲武堂了?好小子!有志气!嗯?你这肩膀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还被人打了?告诉哥,是谁?老子……给你报仇!”
我正想挣脱,二哥马赓也从外面回来了,听到老三的话,眉头一皱:“你是谁老子?粗鄙!”
老三立刻怂了几分:“哈……二哥,我这不是心疼幼常嘛。”
二哥语气缓和了些:“你入了讲武堂?嗯,这是公子器重你。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他还在引经据典,老三却不耐烦了,拉着我就往演武场走:“走走走,别听二哥唠叨,跟我说说,被谁打了?三哥给你出气!”
我被他烦得不行,又不好意思说被个半大孩子打了,只得含糊道:“被……被个卖枣的给打了。”(心想关家好像是贩枣起家?)
老三一愣:“嗯?让你平日不好好练武,竟被个卖枣的欺负?走,带三哥去找他!”
“不去!”
“嗯?”老三狐疑地打量我,“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咬咬牙:“你……你教我‘伏波镇海枪’吧!我……我自己报仇!”
老三眼睛一亮,用力拍我后背(拍得我直咳嗽):“行啊!终于开窍了!走,现在就去练!”
休沐结束,回到军校,又是累死人的训练。傍晚时分,我正瘫在床上哼哼,老三马勇居然找来了。
“幼常,跟我走!”
“嗯?三哥,你怎么来了?”
他不由分说把我拉到校场僻静处,虎着脸骂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打了?你可真给我长脸啊!别躺着了,给我起来!加练!”
我:“……”
于是,在讲武堂的日子里,我除了要完成繁重的课业和训练,还要承受老三不定时的“爱心加练”。武艺倒是真长进了不少。
不过,文化课和兵法策论,可是我的强项!几次考核,我的兵法战策都是第一名!连授课的诸葛亮先生,都多次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这让我颇为自得。不过,有一次我正享受着同窗们的钦佩,瞥见刘封站在不远处,他看我的眼神……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有点欣慰,又有点……担忧?他担忧什么?
后来,刘封带我们这些学员去武功山剿匪,说是实战历练。我心里颇不以为然:大材小用。
但真到了战场上,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那是我人生第一战,既兴奋又紧张。按照兵法,我设计了一个诱敌深入的圈套,眼看贼寇就要进入伏击圈,我激动地差点提前下令。就在此时,侧翼突然杀出一股之前没发现的匪徒!大意了!我没闪!一把朴刀带着寒风就朝我劈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平时练的招式全忘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当”的一声格开了朴刀!是孙尚香!那位传闻中弓马娴熟、如今是我们教习之一的刘封的夫人!
她救了我之后,冷冷瞥了我一眼,便继续指挥战斗去了。我惊魂未定,脸上火辣辣的。他刘封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到这么……猛的女人?
这次经历给我上了沉重的一课:打仗,真和书上不一样。就像刘封一直强调的,不能纸上谈兵。我好像……有点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