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入口处,宋瑞国那张布满阴冷笑意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仿佛不是来杀人,而是来参加一场晚宴。他身后,是数十名荷枪实弹、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武装人员,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对准了我们每一个人。
刘隐如同鬼影般站在宋瑞国身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绝境!真正的绝境!
我们被彻底包围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密室里,插翅难飞!
宋瑞国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充满了欣赏、惋惜,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天铭啊天铭,”他缓缓开口,语气如同一位谆谆教诲的长辈,“你知道吗?君王……也就是你的大爷爷,他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父亲太过固执,不懂变通,而你二叔,心思太多,不堪大用。只有你,天铭,你继承了徐家最优秀的血脉,聪明、果决、善于谋划。君王他一直都想培养你,作为他真正的接班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看看你身边这些人,叶晓洁,一个外人;徐智仁,一个叛徒;还有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他瞥了Lisa一眼)。他们能给你什么?拖累你,连累你,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你而死!”
他的话像毒针一样,精准地刺向我内心最痛的伤口。猴子、秦叔、张龙赵虎、三叔一家……他们的死,确实都与我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但是,”宋瑞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诱惑,“只要你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亲手处决了徐智仁和叶晓洁,向君王证明你的忠诚和决心。那么,过去的一切,君王都可以既往不咎。他会把一切都交给你,庞大的君王网络,无尽的财富和权力,徐家将不用再隐藏于地下,而是真正站在这个世界之巅!你将是新的君王!”
亲手处决二叔和晓洁?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是那种带着无尽悲凉和愤怒的冷笑。徐礼纲,宋瑞国,你们把我徐天铭当成什么了?一个为了权力可以弑亲的冷血畜生吗?
我抬起头,迎着宋瑞国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视线,嘴角扯出一个极度嘲讽的弧度。
“接班人?君王?”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密室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蔑,“宋瑞国,回去告诉徐礼纲那个老疯子,他躲在阴影里操控一切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阳光是什么样子,忘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还有感情,还有底线!”
我往前踏了一步,无视那些瞬间抬高的枪口,目光死死盯住宋瑞国:“他视人命如草芥,视亲情如无物,为了他那可笑的、想要成神的美梦,害死我父母,焚我咖啡馆,杀我兄弟,灭我三叔满门!这样的君王,这样的传承,我徐天铭,不稀罕!”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全部愤怒和仇恨,如同火山般喷发:“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屈服?可以!自己来拿!但要我变成和他一样冷血的怪物?痴心妄想!”
宋瑞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伪善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和冰冷的杀意。“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动手!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如同死刑判决!
几乎在宋瑞国话音落下的瞬间,枪声爆响!
“砰!砰!砰!”
守在出口的两名秦叔弟子率先开火!他们枪法极准,瞬间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敌人!但对方人数太多,火力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
“找掩体!”二叔大吼一声,一把将我推开,同时举枪还击!Lisa也毫不示弱,手中的微型手枪发出清脆的声响,精准地命中一名敌人的手腕!
叶晓洁被我紧紧护在身后,我们依托着密室中央一个残破的石柱作为掩体。子弹打在石柱上,碎石飞溅,发出刺耳的声响。硝烟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枪声、怒吼声、惨叫声、子弹撞击石壁的声音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我方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凭借地利和拼死的决心,暂时抵挡住了敌人的第一波冲击。那两名秦叔弟子如同门神,死死扼守着石阶入口,枪法精准,悍不畏死,短时间内竟让敌人无法越雷池一步!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弹药有限,体力有限,一旦对方不顾伤亡地强攻,或者使用手雷等武器,我们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必须想办法突围!那个废弃的矿业轨道出口!
我的目光迅速扫向密室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被杂物半掩的、低矮的拱形门洞,应该就是通往矿业轨道的出口!
“二叔!Lisa!掩护我!我们去那个出口!”我对着二叔和Lisa大喊,同时拉起叶晓洁,准备向那个方向移动。
二叔和Lisa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火力全开,试图压制住敌人的火力,为我们创造机会。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刘隐,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他没有用枪,而是直接扑向了那两名坚守入口的秦叔弟子!
其中一名弟子反应极快,调转枪口对准刘隐!但刘隐的速度更快,侧身避开子弹的同时,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对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如刀,闪电般切向对方的咽喉!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名弟子眼睛猛地凸出,喉咙被瞬间击碎,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弟子怒吼着调转枪口,但刘隐如同附骨之疽,贴身靠近,手肘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噗!”那名弟子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两名精锐弟子,在刘隐手下,竟然连三秒钟都没撑到!
石阶入口的防线,瞬间崩溃!
“小心刘隐!”二叔目眦欲裂,对着刘隐连开数枪!但刘隐的身形如同鬼魅,在狭窄的空间内腾挪闪避,子弹竟然全部落空!
Lisa也调转枪口协助二叔,但刘隐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他解决掉两名弟子后,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和叶晓洁!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宋瑞国,指向了我们!
“抓住徐天铭!死活不论!”宋瑞国冷酷地下令。
刘隐如同离弦之箭,直接向我们冲来!那速度,那气势,仿佛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
“天铭小心!”叶晓洁惊恐地尖叫。
我一把将她推开,同时挥出手中的甩棍,用尽全身力气,迎着刘隐冲来的方向,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
“铛!!!”
甩棍与刘隐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一把短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甩棍上传来,震得我虎口崩裂,整条手臂瞬间麻木,甩棍几乎脱手而出!好恐怖的力量!
我借着力道向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我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刘隐也被这一棍阻了一瞬,但他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的交手只是拂去了一片灰尘。他再次踏步上前,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我的心脏!
快!太快了!我几乎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枪响!
刘隐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他的右肩上爆开一团血花!是Lisa!她抓住机会,开枪击中了刘隐!
刘隐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凝滞,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Lisa,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你的对手是我!”二叔怒吼着冲了上来,试图缠住刘隐,为我们争取时间。
而其他敌人,则趁着这个机会,如同潮水般从石阶入口涌了进来!子弹如同泼水般向我们倾泻!
“走!”Lisa对着我和叶晓洁嘶吼,她一边开枪阻击敌人,一边向着刘隐和二叔的战团靠近,显然是想帮二叔分担压力。
我知道,这是他们用生命为我们创造的唯一机会!不能再犹豫了!
我一把拉住叶晓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低矮的拱形门洞!身后是激烈的枪声、怒吼声和惨叫声!
我们刚冲到门洞口,身后就传来Lisa一声闷哼!我猛地回头,只见Lisa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她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死死挡在二叔身前,对着冲上来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Lisa姐!”叶晓洁发出悲呼。
“走啊!”Lisa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解脱,有关切,最后定格在一种无悔的决然上。然后,她就被数颗子弹同时击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
“Lisa!!!”二叔发出痛苦的咆哮,攻势更加疯狂,暂时逼退了刘隐。
我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又一个……又一个因我而死!
但我不能停下!我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拉着叶晓洁,弯腰钻进了那个低矮、黑暗、布满蛛网的拱形门洞!
门洞后面,是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隧道,果然是废弃的矿业轨道!轨道早已锈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
我们沿着轨道拼命向前奔跑,身后密室里的枪声和打斗声越来越远,但并没有停止。二叔还在里面!
就在我们沿着轨道跑出大约几十米,即将看到一个透着微光的出口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要掀翻整个山体的巨大爆炸声,从我们身后的密室方向传来!
巨大的冲击波沿着隧道席卷而来,将我和叶晓洁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隧道壁上!
“二叔!!!”
我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回头嘶吼,看到的只有从隧道深处涌出的、夹杂着灰尘和碎石的灼热气浪!密室……被炸毁了?!
是二叔!他引爆了炸弹?!为了给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为了……与宋瑞国他们同归于尽?!
不——!!!
无边的痛苦和绝望瞬间将我吞噬!二叔……徐智仁……那个一直默默守护着我和父亲遗志的二叔……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叶晓洁也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隧道深处,除了零星掉落的碎石和弥漫的烟尘,再无声息。那声爆炸,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声音,也带走了我最后一位至亲。
完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和叶晓洁相互搀扶着,挣扎着爬起来,如同两个失去灵魂的躯壳,踉跄着向着隧道出口那点微光走去。
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破碎的心脏上。Lisa死了,二叔死了,为了让我们这两个“希望”能够逃出去……
当我们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出隧道出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却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时,刺眼的阳光让我们几乎睁不开眼。
出口外,是那个废弃的伐木场,几辆看似普通的越野车停在那里,如同最后的诺亚方舟。
但我们回头望去,那座山腰上的修道院,隐约可见一股浓烟升起,如同为逝者竖起的黑色墓碑。
我们逃出来了。
以几乎所有在乎之人的生命为代价。
我和叶晓洁浑身是伤,满身血污,站在冰冷的异国土地上,像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徐礼纲……君王……
我抬起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望向东方,望向不夜城的方向,望向那个隐藏在无数面具之后的恶魔。
血债,必须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