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那些投降的县兵衙役中有大嘴巴,还是这世道消息本就传得飞快。渔村“海生首领”徒手碎筑基、脚踩马捕头、逼降数十官差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般,在这死海沿岸的穷乡僻壤间飞速传播开来!
这消息对于常年受官府盘剥、胥吏欺压、甚至被那三位筑基客卿间接剥削的周边村民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尤其是听说这渔村不仅武力强横,还能让普通人吃饱穿暖。
甚至有机会接触“仙家”的东西(指老默带回来的基础功法和海生弄出来的铠甲武器),顿时让无数活不下去或者渴望改变的人看到了希望!
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几天之内,从四面八方,拖家带口、背着破旧行囊的百姓,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源源不断地朝着小渔村涌来!有附近其他渔村的,有更远处山里的猎户,甚至还有从县城里偷偷跑出来的贫苦匠户和失了田地的佃农!
短短十几天,原本只有几十口人的小渔村,人口暴增数倍,达到了近千人之众!村子外围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窝棚密密麻麻,人声鼎沸,虽然杂乱,却充满了一种躁动的生机。
这下,老默、张村长、陈云等人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人心所向,力量壮大;忧的是管理、粮食、治安等等问题瞬间变得极其棘手。
老默当机立断,与李锐、沈浪以及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商议后,迅速定下了简单的军规民约:禁止私斗、一切缴获归公、按劳分配、听从号令等等。虽然粗糙,但在眼下这乱局中,却是维持秩序的必要手段。
李锐和沈浪则被任命为训练官,从青壮中选拔出约两百人,编成两队,由他们分别统领,开始进行最基本的队列、阵型和武器操练。
这些新兵穿着海生“手工”打造的妖兽铠甲,拿着骨制武器,虽然训练起来歪歪扭扭,但士气却异常高昂!毕竟,跟着能徒手宰筑基的首领混,前途一片光明啊!
就在老默等人为了骤然膨胀的人口和军队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我(海生)则找到了新的乐趣。
老默带回来的那些阵法典籍、炼丹入门、符箓基础之类的玉简,我闲着没事就拿起来“看”(其实就是用神识扫一下)。这一看不要紧,我惊讶地发现——这些东西,我好像本来就会!
不是记忆层面的会,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如同呼吸喝水般的本能!
比如那本《小五行迷踪阵详解》,上面画着复杂的阵纹和灵力走向,讲解着如何利用五行材料布置迷阵,困敌扰敌。
我看了一遍,就觉得那些阵纹画得有点歪,灵力节点设置得也不够合理,如果这里改一下,那里调整一下,效果起码能提升三成!
再比如那本《基础丹药炼制概要》,里面记载了“淬体膏”、“回气散”等最低阶丹药的配方和火候控制。我一看就觉得,那些药材搭配太保守了,如果加入一点“死藻”(海特产的一种剧毒海草,但在我感知中其阴性药力可以被中和利用)的粉末,再用“逆流凝丹法”……嗯,估计能炼出效果更好的东西。
说干就干!
布置阵法好说,村子周围最多的就是石头和海水。我按照脑子里优化过的方案,指挥着村民们搬动巨石,调整水道,甚至亲自用手在一些关键节点刻画下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但感觉就是对的奇异纹路。
几天功夫,一个笼罩了整个村落及外围区域的、改良版小五行迷踪阵就悄然成型了!平时不影响村民进出,一旦激发,就能让闯入者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炼丹就有点麻烦了——没丹炉啊!
我看着那堆采购来的低级灵草,又看了看一直跟在我身边、锈迹斑斑的厨具七件套,目光落在了那口其貌不扬、边缘还有个豁口破锅上。
“要不……试试这个?” 我挠了挠头。
我把那些处理好的药材,按照脑子里优化过的配方,一股脑地扔进了破锅里。然后,我也没用什么地火或者灵炭,就直接伸出双手,握住了锅耳。
心念一动,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混合了混沌与火焰本源的力道,从我掌心透出,包裹住了整个破锅。
刹那间,那口破锅仿佛活了过来!锅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锅内的药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提纯、药性相互激发、融合!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开来,甚至引动了周围微弱的天地灵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锅底凝结出了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膏状物**!这根本不是玉简上记载的“淬体膏”,其蕴含的药力,恐怕比原版强了十倍不止!我称之为“**超级淬体膏**”!
用破碗来调配药液,用破瓢来控制“火候”(其实就是我手掌输出能量的强弱),用盘子来承装成品……我这套厨具七件套,愣是被我玩出了花样,成了独一无二的厨神炼丹!
当老默和李锐、沈浪等人,看着我随手用破锅熬制出药效惊人的膏药,用破碗画出效果强大的简易阵盘时,他们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彻底沦为了麻木。
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位海生首领,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力气大得不像话就算了,现在连阵法和炼丹都无师自通,还用一套破烂厨具实现了超越典籍的效果……
这除了用“神仙下凡”或者“怪物转世”来解释,还能有啥?
就在我们这边搞得风风火火,基地初具雏形之时,更大的“客人”上门了。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喊打喊杀的军队,而是一支规模不小的仪仗队。鸣锣开道,旗牌林立,中间簇拥着两顶四抬青呢大轿。
轿子落在村口阵法之外(他们不敢进来),从轿中走出四人。
为首一人,身着七品鸂鶒补子官袍,头戴乌纱,面容白净,三缕长须,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年纪,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官气,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疲惫。此人正是本县知县,周文正。(注:鸂鶒是一种水鸟,七品文官补子图案)
他身旁稍后半步,站着一位同样官袍,但气质更为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人,乃是县丞,王明远。
落后一个身位,则是面色阴沉、眼神闪烁的巡检周文昌,以及那位留着山羊胡、一脸算计的典史吴良德。
这县衙四大巨头,竟然联袂而至!而且看这架势,不像是来剿匪的。
周文昌上前一步,运起灵力,声音尽量平和地朝着村内喊道:“江如默,海生首领!本县知县周文正,今日特来与尔等商议要事,还请现身一见!”
很快,老默(江如默)带着李锐、沈浪,以及几个身穿妖兽铠甲、手持骨矛的新兵,从容地走出了迷踪阵的范围。我则好奇地跟在后面,想看看这些当官的长啥样。
周知县看到老默等人出来,尤其是感受到老默身上那微弱的炼气期波动和身后士兵那简陋却透着凶悍的装备,眼角微微抽搐,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堪称“和蔼”的笑容。
“这位便是江如默,江义士吧?果然气度不凡!” 周知县率先开口,直接给老默戴了顶高帽,“本官今日前来,并非问罪,而是代表朝廷,特来招安!”
“招安?” 老默眉头一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大人此言何意?我等山野村民,何德何能,劳烦大人亲自招安?”
县丞王明远接口道,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江义士,明人不说暗话。之前马化龙等人行事鲁莽,冲撞了贵村,已被尔等惩戒,此事就此揭过,朝廷不予追究。至于陈溟三位客卿……他们学艺不精,殒命于此,也是天数使然。”
他顿了顿,图穷匕见:“只要尔等愿意解散部众,交出……嗯,那位海生首领,随我等回县衙听候发落。
本官与周大人可联名上书,保举江义士一个县衙巡检的官职,这些追随你的青壮,也可编入县兵,吃上皇粮,岂不胜过在此落草为寇,担着谋反的罪名?”
周文昌也阴恻恻地补充道:“江如默,你可要想清楚了!与朝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如今朝廷愿意网开一面,给予尔等改过自新、报效朝廷的机会,这是天大的恩典!莫要自误!”
这话说的,仿佛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得感恩戴德似的。
老默听着这毫无诚意、甚至带着侮辱性质的“招安”条件,尤其是听到要交出海生,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仰天大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嘲讽:
“哈哈哈!好一个‘不予追究’!好一个‘天数使然’!好一个‘网开一面’!”
他猛地收住笑声,目光如炬,直视周知县四人,声音铿锵如铁:
“周大人!王县丞!你们当我江如默是三岁孩童吗?!”
“马化龙勒索不成,纵兵行凶!陈溟三人不问青红皂白,欲屠我全村!这些,在你们嘴里,就轻飘飘一句‘行事鲁莽’、‘学艺不精’带过了?”
“如今看我等有了自保之力,聚集了人心,便想来个招安?还想让我交出我儿海生?!”
“我呸!”
老默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指着周知县的鼻子骂道:
“这分明是缓兵之计!是欲擒故纵!一旦我们放下武器,交出海生,恐怕立刻就是刀斧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官府的话,我江如默,一个字都不信!”
他环视身后那些因为听到“交出海生”而群情激愤的村民和新兵,朗声道:
“乡亲们!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官府无道,欺压良善!如今见我们不好惹,就想骗我们投降,还要害我们的海生首领!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绝不答应!!”
“跟他们拼了!!”
震天的怒吼声从村内传出,声震四野!
周知县四人被老默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村民们的怒吼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老默最后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回去告诉你们的上官!我江如默,还有我们这渔村上下千余口人,反了!”
“不是被你们逼反的,是被你们这无道官府,逼上梁山的!”
“想要我们的命?想要海生的命?尽管放马过来!”
“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们的骨头硬!”
说完,老默再也不看面如土色的周知县等人,转身带着我们,昂首阔步地返回了迷踪阵中。
招安?
谈崩了!
而且崩得彻彻底底,再无一丝转圜余地!
小渔村,或者说,这支新生的“义军”,终于彻底撕破了最后一点伪装,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周知县看着老默等人消失的背影,又惊又怒,浑身发抖,最终只能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走!”
官府的仪仗队,来时还算整齐,去时却显得狼狈仓皇。
而渔村之内,则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更加坚定的备战热情!
造反的大旗,已然举起!